振槊向前,厉喝一声:“杀!”
言罢,策骑而出,当先朝着那还处在忙乱中的敌军冲去,身后的突击队卒,也高呼着跟上,马背上弓蚝那雄壮的身影,就是他们追随的旗帜。
弓蚝之勇,已是万人难敌,再加一干势若疯虎的突击士卒,哪里是营门前的几百张先部,能够抵挡的,几乎一击而溃。
紧随其后,是破阵营大队将士,他们要做的就更简单了,沿着突击队的方向突击,绞杀被冲散的敌卒。冲进敌营的弓蚝,切实地践行着他的承诺,始终冲杀在最前头,但凡面前之敌,尽皆摧陷。
弓蚝半身铁甲,手中长槊也非常物,乃是苟政特地命人打造的精铁马槊,重三十余斤(晋斤)。也就是弓蚝了,这一身打扮,换作旁人,怕是连行动都困难。
但同样的,当弓蚝披坚执锐,冲锋在前时,也是锐不可当,手中扫荡、刺杀的铁槊,那是擦着着便伤,碰着便死。手中长槊,将人捅个大窟窿不算,还将尸体抛起,摔到敌人堆中......
在弓蚝这个箭头的带领下,阴槃城外张先军营,只一刻钟的功夫,就被凿烂了,他那一人一骑的作用,堪比千军万马。
当然,能够呈现这样的效果,除却弓蚝及麾下将士勇猛,也跟对手的孱弱有关。张先所率军队,未必全无战力,但至少屯于城外的七八千人,绝非其主要战力,并且明显不受重视的。
营防布置草率,装备稀疏,宿营状况更是简陋,苟军所过之处,就没见到多少帐篷,大部分的敌军士卒,都只能露天而眠,以地为床,为避夜寒,只能抱团取暖,至多裹上一些枯枝、毛草......
这样的情况,又面对苟军精锐的突袭,又有弓蚝这样的猛将打头,敌军纵然人众,又如何能挡。
更为关键的,在挑营的过程中,弓蚝基本是沿着那些军帐布置的路线走,一路走一踹,很是自然地把张先安排的大营主将张崮给斩了。
那时,张崮正睡得香甜,帐外火光大起,杀声炽时,他被亲兵唤醒,只来得及下一道让各营军官就地组织抵抗的命令,连甲胄都没来得及穿,就被顺路而过的弓蚝策马闯进帐内,一槊给刺穿了胸膛......
因此,城外敌军的抵抗,最终只是一些张氏军官以及豪杰部曲自发组织,但是,这种反抗,在苟军精锐的冲杀下,显得很无力,只是以卵击石。
弓蚝的任务,是搅乱敌营,大造声势,那么随其后而进的苟安,他率领中坚营,则针对性地打击那些有组织、成阵势的抵抗敌众。
从交战的过程来看,苟政的用兵还是太保守了,因此,仅是破阵、中坚二营两千五百余军,就将城外敌军给彻底打崩溃了。
弓蚝领军冲杀,从东杀至西北,又从西北杀至西南方,再调头向东北穿凿,一通痛击下来,城外敌军,不是被杀,就是逃亡,至于投降,苟军将士收到的命令只有杀。
而逃亡,亦有不同,有些人往外跑,四散而逃,有些人则退往县城,人数还不少。追杀之余,苟安发觉敌军动向,果断下令停止追杀,收拢兵马,重新整队。
临乱之际,苟安与弓蚝二人合兵,也才聚拢了一千七百余人,而调整的兵锋所向,直指乱军攘聚的阴槃东城门。至此,距离苟军发起突袭,才过去大约半个时辰。
东城门下,少说也聚集了上千败卒,鼓噪着要进城,然而,守门的敌将,见城外大乱,己方兵马溃败,哪儿敢开门,只作闭门,不作理会,派人去请示张先。
而张先呢,在城外乱起一刻钟后,就收到敌情,事实上,不用通报,光听声音就知道出了状况。得知苟军的袭击,张先既恼怒,又惊骇,这些贼军,不知疲倦为何物吗?
显然,张先还是能判断出,苟军的突袭,必是连夜进军,而后发动。同时,对于来报下属所言“敌军有数万人”,张先也是大加驳斥:“所有苟军加一起,也没有数万人!”
基于这个判断,张先急忙在城中整兵,但张先的部下,比之久经训练的苟军,可差得太多,鸡飞狗跳是免不了的,一些“起床气”严重的部曲,甚至发生内乱。
张先手忙脚乱,好不容易从城中组织起一支三千人的救火部队时,城外军营已经彻底崩溃了。
不知觉间,东方出现了大片鱼肚白,拂晓已至,视线大清,得到城门守将的汇报,高压下的张先爆发了,怒责道:“传令开门,我已整兵,正要出城击贼!”
这道命令,显然是个再蠢不过的决策了,如果张先将城内军队组织起来防御,即便失了城外大营,即便阴槃的城防看起来也不那么坚实,苟安最终的选择,大概率只能等苟政大军到,再图破城歼之的计策。
但是,张先偏偏要主动出击,还开乱兵扎堆的东门,带来的结果,自然是难以收拾的恶果。当然,就算他走其他城门,也未必有好结果,丁良所率骁骑营,罗文惠所率归义右营,正在城外控场了......
伴着渐渐露出一弯的朝阳,阴槃陈旧的东城门大开,在外叫骂了许久的败军,蜂拥而入。而张先安排的整兵抵御军官,根本约束不及,便就被冲散,一些人甚至被踩成肉泥。
只能说,张先的想法,太天真,并不理解败乱之卒不可用的道理,阻之尚为下策,而况驱策为用。
但这,恰恰给了苟军机会,瞅准时机,合兵整队后的苟安与弓蚝,率军袭向阴槃城,并迅速突入城中,在乱兵的开路下,一路冲散城中守军。
这样的决策,实事求是地讲,有些行险,毕竟,城内的张先军,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剩下上万人。
但不管是弓蚝还是苟安,都有些打嗨了,而苟安的胃口也大了起来,在他看来,即便事有不济,只需撑到苟政大军到即可。
显然,张先在城内组织起来的守军,才是他麾下真正战力所在,毕竟包含他张氏部曲,以及不少豪强私兵,装备、素质都不错,在一阵忙乱后,对突入城内的苟军,还真造成了一定的杀伤。
乱战对苟军实则是有利的,但兵力毕竟太少,一番鏖战下来,苟安这边有些扛不住了,连战之下,将士疲惫,于是选择边打边撤,一直退到城门口。
张先虽然也在巨大的死伤下,心疼不已,但在击退苟军的刺激下,领军追击,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奉命支援上来的罗文惠,他率领的归义右营,可是生力军。
这些由秦雍流民组织而成的“新军”,虽然短于正规训练,对军令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但真正打起来时,那种强势凶横的姿态与气势,一点也不弱于破阵、中坚二营。
在罗文惠沉着的指挥下,面对两三倍于己的张先军,竟打得对方节节败退,好不容易才稳住阵脚。也逼得张先不得不另想办法,他遣两千后组织起来的部卒,从北城而出,意欲绕袭苟军背后。
结果,才出城不久,便被突然杀出的骁骑营给击溃。骁骑营,才是苟安留下的,整个突袭前军的预备营。
而此一计不成,张先也再无他法了,只能竭力率领部曲,与苟军血战。苟安本来打算坚持到苟政领军到,但未曾想,最先坚持不住的,却是张先。
实在是,他能依靠的战力,只有张氏及京兆豪强的私兵部曲,但眼瞧着家族核心力量不断损耗,兄长张琚的叮嘱,终于重新占领思想高地。
于是,张先又做了一个合理但愚蠢的决定,下令撤退,带领族部逃了。这一逃,面对的自是苟军步骑的从容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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