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英明!”见苟政那一脸沉凝与坚决,杨闿面有触动,以一种怅然的语气道:“只是,在下一想起有那般多的秦雍流民,处于水深火热,不能揽之以尽其用,只能坐视其湮灭于乱世浊流之中,心中感伤,思之愤忿啊......”
听杨闿这么说,苟政凝神,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似乎想看清他究竟是发乎肺腑,还是在卖弄机心。琢磨片刻,苟政脸上渐渐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表情,动情道:
“同为关西子弟,任其流亡,惨罹苦痛,我这心中,又何尝好受,只是时不我待啊!不过,绵薄之力,仍可尝试,大股军队不便轻易东进,以免陷入关东乱局之泥潭。
但小波使者,却可暗遣东去,说服、引导散落江湖之流民部曲西归!只要能够成功抵达轵关者,不论多少人,全部接纳!”
“主公仁慈!”杨闿当即表示道。
仁慈?在当今这个世道,这两个字,可太沉重了。呼出一口气,苟政冲杨闿吩咐道:“此事,就由杨主簿负责,所需人手,可从流民中选取!”
“诺!”
事实上,苟政不愿再向东方投入更多的人物力,除了西进行动,已然箭在弦上,不便过度分心,也因为,他对关东局势敬而远之。
心中更充满忌惮,尤其是对枋头集团的,与谋臣如雨、猛将如云的蒲氐相比,他的苟氏,还相当弱小,底蕴、实力皆是如此。
从地理上讲,河东与枋头,也就隔着一个河内与汲郡,苟政心中,必须得趁着枋头集团还执着于中原争霸,未及西顾之前,把关中拿下,建立起基本的军事防御。
否则,一旦蒲氐掉过头来,自己尚未功成,那面临的形势,可就恶劣了。在此之前,实事求是地讲,他不应该东顾,一旦出点岔子,耽误西进不说,还可能引起枋头集团的注意,得不偿失。
郭毅当时的建议,并不是毫无道理的,苟政也不是全然听不进去,只不过,对于这一波西归之秦雍军民,他实在是舍不得,只能在东西之间,寻求平衡,把握分寸。
......
对轵关下秦雍流民军的收编工作,最终以一种平稳的节奏与方式展开,那些流民帅们心中固然不那么乐意,但既在屋檐下,也不得不顺从。
一者,关内的苟氏精兵可不是吃素的,威慑力十足;二者,苟政对他们的恩德,也是事实,不好轻易翻脸;三者,那些流民众们,在苟政的衣食收买与回家许诺下,屁股早就歪了。
当然,苟政没有将他们排除出军队部曲,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前夜参与宴会的流民首领们,在新整编出的军队中,都担任着军职,并且允许他们将亲近心腹安排在自己部下,这自然很大程度减轻了他们的抵触心理。
在这一批秦雍流民军的基础上,苟政挑选了三千壮士,编成一营,号称“归义营”。归义营分左右营,以贾虎为左都督,右都督暂时未定人,由苟政亲摄,但人选,苟政已然初步拟定为罗文惠。
自去岁密使晋阳归来,苟政还给予重赐,这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罗文惠又早有领兵之心,借着扩军的机会,正好把他安插下来。
苟政相信,罗文惠一定会满意,凭借其表现的智谋与胆略,在新的军职上,必定绽放更多的光彩。西进关中,是一种以小博大、以蛇吞象的行为,需要更多的人才,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参见主公!”心情略显怏怏,在卫兵的引导下,苏国上得堂来,朝苟政行礼。
那不快的模样,在苟政眼中,鲜活极了,苟政自然知道原因,轻声笑道:“邦彦(苏国字)何以心情不爽?”
闻问,苏国抬首,拧着眉头,不卑不亢道:“主公何出此言!”
“这‘不服’二字,几乎就写在你脸上了!”苟政两眼紧紧地盯着苏国,平和的语气间也多了几分玩味:“何人何事,让你受了委屈啊?”
对此,苏国眉头更紧,迎着苟政的目光,一时并不接话。
见状,苟政抬手,理了理衣袖,悠悠然说道:“此番收编流民,组建归义营,我本有意,以你为右都督,然终未决定,你可知为何?”
苏国脸上的沉凝,有所缓解,思索少许,试探着道:“是因为前者,属下擅作主张,出兵攻打轵关?”
“你觉得,此举可妥当?”苟政淡淡问道。
苏国默然,第一次低下了头,但并不接茬,沉默的态度,总是说明了一些东西。
“你大抵以为,自己以微弱代价,拿下轵关,固我河东,也打通河内通道,更藉此招揽如此多流民军,可谓卓著。我即便不赏,再拿旧事重提,过于小气计较了......”苟政缓缓说道。
“若要我心平气和地接受,实在困难!”苏国顶了一句。
苟政也不以为意,含笑道:“换做是我,怕也难以接受,难以理解!只是,我苟政不欲只在河东当个土霸王,你苏国可否只想在河东当个无名之将?”
面对这个问题,苏国呆了下,再迎向苟政的目光,只见他威仪孔时,面态严肃:“一个轵关,些许流民,还大不过我的军纪军法!”
苟政言罢,苏国悚然一惊,再思此事此言,不由跪倒在地:“属下知罪,恳请主公治罪!”
苏国跪下了,苟政则沉默地观察着他,过了好一会,方才摆手:“起来吧!”
“谢主公!”
“丁良抽了你十鞭子,你觉得我又该如何惩戒,方才正我军法?”苟政慢悠悠地问道。
苏国深吸一口气:“但凭处置,再无怨言!”
“听着!”苟政声音提高了,肃然道:“轵关既是你夺取的,我便罚你,将我河东这座门户,牢牢守住!”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