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泽南赶到曾家时,听到江太夫人的事情,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他来正堂之中,看着仿佛丢掉半条命的曾麟书,以及曾家三兄弟,罗泽南感觉自己想说什么,却完全说不出来。
“老师,您来了?”
曾国葆也是罗泽南的学生,也是曾家五兄弟中最幼的那个,他只比小朱大了一岁。
“季洪,老夫人他?”
罗泽南感觉自己这时问出这句话,已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
只是曾国葆一脸悲痛的摇了摇头。
“老师,大夫说了,母亲她恐怕...”
罗泽南如遭雷击,他和曾国藩的关系太好了,爱屋及乌之下,曾国藩的母亲对他也非常不错。
“季洪,你不要担心,为师立刻去见朱知县,我们再去一趟朱军门大营。”
“不用了,本官已经来了。”
罗泽南刚说完这番话,朱孙贻已经走进了曾家。
曾麟书作为曾家现在明面上的当家人,他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走到朱孙贻面前。
朱孙贻见状,赶忙快走两步,一把扶住了曾麟书。
“老太公何必如此客气,下官来此也是想看看曾家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县尊有心了,只是...”
“老太公之意,下官已然知晓,我已经联系好其他八家士绅,他们同意捐献粮饷给朱军门,只要粮饷一齐,朱军门剿灭九峰山土匪,曾大人他们就能回家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县尊有话但讲无妨。”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多说两句,这粮饷分摊下来,对于八家乡绅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依下官之见,曾家可否也伸一把手?”
曾麟书这个老东西,听完朱孙贻的话,气的胡子都抖起来了。
“县尊,那朱军门绑了我两个儿子,如今我们家还要掏钱?”
“唉!老太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知道朱军门在湘乡驻扎了多少兵吗?”
“多少?”
朱孙贻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万多。”
嘶~曾麟书双眼圆睁,脸上的惊恐的神情溢于言表。
他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三万多丘八,他儿子想回来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县尊觉得,我们曾家也得拿?”
“老太公,这件事下官不敢多言,只是太夫人如今这状况,还是尽早让曾大人回家吧!您觉得呢?”
这句话让曾麟书瞬间愣住了,曾国藩的母亲恐怕是在旦夕之间,万一曾国藩迟了一步,搞不好连他娘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想到这里,一股惶恐瞬间浮上曾麟书的心头。
而这时后面的丫鬟跑了出来。
“老太公,老太公,太夫人又昏过去了。”
这句话将曾麟书最后的心理防线击溃,他连连摆手说道。
“罢罢罢,这钱我曾家拿了,朱知县需要多少银子,你跟老夫直言便是。”
“老太公英明果断,下官佩服,其他八家乡绅,下官立刻去说服他们,把粮饷备齐。”
“老太公,学生也陪县尊一同前往。”
“朱县尊,仲岳,就拜托你们了。”
朱孙贻和罗泽南从曾家出来后,立刻赶去其他八家乡绅府上。
曾家愿意掏钱,八家又变成了九家,这下子所有人都没有借口了。
银子和粮草,都在筹备当中,朱孙贻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罗泽南说道。
“仲岳先生,太夫人如今情况紧急,粮饷又在筹备当中,不如你我二人再去一趟朱军门大营,看看能不能让朱军门提前放回曾国藩大人。”
“那朱军门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但学生愿陪县尊走这一趟,如此大事,朱军门若还是不同意,那实在是太不近人意了,学生定要在士林之中,狠狠批他。”
像罗泽南这样的读书人,仗着自己在士林中的地位,想恶心谁就恶心谁。
如果真被罗泽南这么一搞,那朱元鸿在读书人中的口碑,可就危险了。
罗泽南一句无心之言,给小朱带去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
朱家军大营中。
那条在湘乡广泛传播的消息,也传到了朱元鸿的耳中。
小朱心里也在好奇,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在他看来,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朱元鸿在大帐之内左思右想,放是不可能放曾国藩的,但是又不能一直按兵不动。
很快小朱想到了一招破局之策。
他当即叫来冯子材、陈亚贵,等二将进入大帐之后,朱元鸿说道。
“立刻调五千兵出大营,本帅要去九峰山一趟,大哥、陈将军,你们二位随本帅一道,记得把良图先生也带上。”
“另外传令下去,本帅不在大营时,一只苍蝇都不允许放进来,谁敢擅闯,格杀勿论。”
“遵令。”
朱元鸿的军令传了下去,朱家军开始动了。
五千兵被冯子材和陈亚贵集合好之后,朱元鸿亲领大军出营,等朱元鸿的兵马一走,大营很快戒严起来。
褚老六因为此前表现良好,被朱元鸿升为把总,专责守大门。
朱孙贻和罗泽南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朱家军大营,而营门口依然还是那位“老熟人”。
来到营门口,看着褚老六,罗泽南缓了缓,随即说道。
“兵大哥,这回出大事了,还请禀报朱军门,曾国藩大人家中有变故,还望军门通融通融,能放曾大人先行回家,至于粮饷,已经在筹备当中。”
“大帅有令,不许一只苍蝇进大营。”
褚老六一脸冷冰冰的,这厮绝对是当保安的好料子,朱元鸿说不让进,谁来说都不行。
朱孙贻和罗泽南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就差直说曾国藩他老娘要死了。
可是褚老六依旧淡淡地说道。
“大帅如今不在营中,军令如山,我也爱莫能助。”
罗泽南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连忙问道。
“军门不在营中,兵大哥你可知军门去了哪里?”
“大帅去剿匪了。”
朱孙贻和罗泽南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出了答案,九峰山。
可是这两人如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去九峰山剿什么匪?
罗泽南心急如焚,他觉得自己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便想要硬闯。
只是他刚有所行动,褚老六“蹭”的一下拔出腰刀,锋利的腰刀之上,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大帅有令,擅闯军营者,格杀勿论。”
看到褚老六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朱孙贻和罗泽南这两个文人心中一阵无力。
读书人可以喷死人,但是当别人掏刀子时,第一个怂的就是读书人。
朱孙贻此时反应过来,他连忙拉了拉罗泽南,轻声说道。
“仲岳先生不要鲁莽,军营不能擅闯,不然被杀了都没地方说理去,朱军门去了九峰山,咱们就去九峰山上找他。”
“可是这一来一去,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又有什么办法?走吧!”
罗泽南感觉自己太憋屈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如果他有朝一日能够掌握兵权,谁敢这样对他吆三喝四?
罗泽南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情绪。
朱罗二人赶往九峰山,此时的曾家终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曾国藩的母亲,终于没等到她的两个儿子回来。
咸丰元年,七月十五,曾国藩之母江太夫人因病去世,享年六十七岁,比历史上提前了一年
而此时的曾国藩兄弟,还蹲在朱家军大营中,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当朱罗二人风尘仆仆赶到九峰山时,发现朱元鸿已经率军攻山,他们二人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朱元鸿面前。
当说出曾家的事情后,却被朱元鸿极其粗暴的打断了。
“你们没看见本帅在剿匪吗?他曾国藩是什么皇亲国戚吗?他的家事还能比得过剿匪大事,简直是荒唐。”
“朱军门...”
“朱大人,本帅念你也是朝廷命官,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你别得寸进尺,踏马的两广总督在老子面前也要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小小的知县,算什么东西,要是耽搁了军务,本帅就拿你的头祭旗。”
什么叫跋扈?
朱元鸿把这两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手握数万大军的统帅,真以为是吃素的。
朱孙贻看到朱大帅动了真怒,彻底不敢说话了,此时他不禁想起了年羹尧。
这位朱军门颇有些年羹尧之风啊!
可是朱孙贻错了,朱大帅不是年羹尧这种忠犬。
“报,匪寇已向深山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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