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漯水码头上,刚刚抵达此处的狐刚子踏上陆地,晃了晃差点倒地。
“师父,你可小点心。”关允则一把扶住摇晃的狐刚子,说话的语气却分外生分。
狐刚子没有在意,伸出断了两根手指的手掌晃晃道:“还在为你师兄弟的死埋怨为师我呢?你看,为师这也没躲过不是?”
“哼,李、王两个师弟,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找到,师父你不过断了几根手指...当初府君册子里明明写了,硝精制物须得谨慎,师父你全然不顾其中风险,不仅害了师兄弟性命,还将襄平城内的道观给毁了。
差点将前来问诊的病患给活活吓死,史师伯已经将你驱逐出观了。
哼,若非此次使君相邀,你就等着在襄平城外的野山上过一辈子吧。”
关允则没好气的松开狐刚子的手臂,双手环抱于胸闷声道。
当听到自己几个便宜弟子的下场,狐刚子眼神也变得黯然些许,无意识的想要抚须,只是刚一举起,才意识到白须早就给毁了,手指根处还传来一丝刺痛,让他微微蹙眉。
望着左手光秃秃的几根手指,狐刚子恍若无事的动着剩余手指,接着用右手拂过被大火燎过的头皮,那张老脸逐渐变得痴狂:
“使君方向全然错了。哪里需要什么硫磺、碳粉,以我的丹方,只要吉贝布、胆精、硝精即可造出这世上最强武器....
只是过程,不大可控罢了,只要给我时间,将来,将来一定能改善的。此物能改变天下。而我,还有你,我的好徒儿,只要能将这丹方稳定下来,我等都能名传后世,为后来人所景仰。”
望着狐刚子那一脸狂热的神情,旁边的关允则情不自禁打个寒战,忍不住往旁边缩了些许,他虽然也对丹术感兴趣,可没有狐刚子这样着迷,还专门往破坏力方向发展。
这老道长自从那日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爆炸后,就似乎看透世事一般,对爆炸物产生了浓厚兴趣,还因此放下了求仙问道的执念,专心攻坚起那些极为危险的硝精造物起来。
关允则仔细想想,自从狐刚子从襄平羽林营收徒以来,期间因为中毒、火灾、爆炸、腐蚀等原因伤亡的道童,已经数不过来了,而今羽林营中的丹术一科,已经成为了人人谈之色变的科目。
他想到这里,转头看看身后那数艘小舟,想起船里承载的硝石,就不由心底发颤,他轻轻一抚额头,庆幸着:“还好!这些都是原料,只需要做好防火就行。”
就在二人细声说话时,人群中一名身着官袍的中年人朝着这边惊喜呼道:“狐丘!?狐刚子!许久不见,你不是在洛阳吗?董卓屠城,我等皆以为你在洛阳仙去了。怎的来蓟城了?”
狐丘转头,就见个中年官员近身,满脸的笑意,拉着狐丘细细打量,待看清楚了狐丘身上的明显烧伤时,禁不住跳脚骂道:“你这是?从火场里逃出来的?嘿,董卓这个恶贼!不得好死!”
“赵该?”狐丘被人打量许久,总算认清了眼前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正是在下!当年洛阳一别,没想到狐道长还认得在下,不胜荣幸。”
赵该整了整身上的衣袍,他本来是刘虞手下别驾,此次幽州权力更迭,公孙度并未对那些中间派进行清洗,故而赵该还是别驾,只是被派遣了些清闲职位,倒是无事一身轻,此刻姿态悠然,笑意盈盈的看着狐丘,满眼都是遭遇故人的欣喜。
狐丘偏头,朝着赵该身后打量几眼,随后挥手撇开关允则,拉着赵该到一旁,神秘兮兮道:“咳咳,赵该兄弟,你阿姊呢?这些年如何了?”
赵该瞧着狐丘那一脸为难还夹杂着害羞的神色,顿时了然,想起小时候听到的这位道长与家姊的纠葛,挤眉弄眼道:“呃,家姊一心向道,尚未婚配。怎么,道长想要与家姊论道?”
“哪里哪里...”狐丘像是被人戳中心事一般,连连否认,又连忙正色道:“在何处潜修?唔,老道我受使君邀请,前来蓟城相助,今后少不了要叨扰一番的。”
赵该听到此言,不由朝着狐丘身后那几艘小船望过去,这处码头上停泊了众多小舟,唯独这几艘船看守得最为严实,船主还拿着使君手令,谁的面子都不给,由不得他不好奇。
听到狐丘与公孙度关系不浅,联系到狐丘此人以炼丹闻名,心中直以为公孙度与那些士人贵族一般,贪图金丹大道,长生久世,暗自摇头,可面上对待狐丘却愈发客气起来。
轰隆隆!
就在赵该想要邀请几个道长前去别苑作客时,急促的马蹄声就传了过来。
几人抬眼望去,就见公孙度的大旗招展,身后一列列衣甲鲜明的铁骑开路,直直向着这一处码头冲来。
看着公孙度亲自迎接,赵该顿时惊讶万分,还没来得及与狐丘叙完旧,这位老熟人就在兵卒的簇拥下离去,留下赵该等一众官吏在风中凌乱。
“这...这,方士如此受使君重视吗?唔?或许能从家姊那里想想办法。”
蓟城城外的一处偏僻庄园,这里原是张瓒名下的家产,而今落入了黑衣卫手中,成为了公孙度进行秘密试验的地方。
“快,让我瞧瞧你等制造的火药。”
公孙度领着狐丘一行刚抵达宅院,就迫不及待的要求狐丘给他展示黑火药的威力。
早在几人抵达之前,公孙度就从糜竺的来信中得知了襄平发生的爆炸,声如雷鸣,牲畜乱窜,人群惊惧,城北的道观还因此垮塌了一半,闹出了好大的事端。
狐丘并未因为公孙度的急切而显得慌乱,下车之后慢悠悠的指挥起随行工匠兵卒小心行事。
随后不慌不忙的与那些道童一齐,将不同的药粉混合、拌匀,没多久公孙度面前就出现了一木盒的黑灰色粉末,与前世所见的黑火药类似。
狐丘拿着一根陶棒,将粉末摆成西线,随后举着一根点燃的线香靠近。
嘭!轻轻的一声炸响,公孙度面前就闪过一团亮光。
他赶紧搓揉眼睛,眼睛正因为强光刺激而不断流下泪水,许久后,眼前的亮斑才消散些许。
眨眨眼睛,公孙度嘴里赞道:“就是这般,有些模样了。爆炸的威力如何?能够炸塌城墙吗?”
“呃...”狐刚子脸色一滞,接着惊色与喜色齐齐一闪,当即跳起来拍手道:
“对啊,这般丹药,就该用来炸城墙才对!嗯,我想想,五艘船带的火药数量,足够造成破坏城墙的威力,只是要如何约束方向?”
“可以挖地道到城墙下,也可以寻墙根薄弱处埋设足量火药,都能起到炸塌城墙的作用。”公孙度见到狐丘这般有主观能动性,当即帮着出主意道。
狐丘眼睛一亮,给公孙度投去一个赞赏眼神,接着揉着下巴思索着:“唔,只是为何要执着于炸城墙?不如炸城门?岂不是更为容易?”
一侧的关允则闻声,看看饶有兴趣的公孙度,再看看一脸狂热的自己师父,心底开始发慌,总觉得自己见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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