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公孙度太过急切了些,作为新任太守,他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诛灭豪强,分田土于民的大事,已经算是震撼人心了,并且还在冬日行军,长途奔袭玄菟郡叛军,一举击败三方联军,怎么都能当作自傲的资本了,可公孙度的心弦一直绷着,不曾松懈过。
“时间!需要时间!”公孙度在心中自语道,当前的玄菟、辽东二郡,完全是公孙度势力统领的军政府主持下的,辽东郡尚好,刚刚组建的农庄系统,使得辽东郡内的半数人口通过农庄这样的组织形式被管理起来,而另外的半数人口呢?在原有的汉朝官僚系统的管束下沿着老足迹前进,郡府官僚此时,对于公孙度是又敬又惧。
在大汉的边郡系统中,不缺暴戾无道的太守,特别是在汉朝的东北边郡中,官僚民众对暴戾的太守恶感有限,他们最讨厌的反而是对外软弱、怯战不前的太守。只要你能在对外作战中取得胜利,那么就会迅速取得民众、官僚的拥护。
在地理上孤悬海外的辽东、玄菟、乐浪三郡,常年面对的是与异族的冲突仇杀,鲜卑、扶余、高句丽,三方异族包围,将辽东大地上的汉民逼得喘不过气来,民族矛盾某种程度上压过了阶级矛盾。
这也是公孙度政权维持的一个社会基础,只要他对外强硬,对外攻伐并且取利,内部就不会有太大的阻碍声音,在辽东,对外媾和之人,是会被人群殴的。
有这样的社会基础在,公孙度对于辽东郡的官僚系统并没有下重手,去除了些豪强子弟,提拔些平时做实事的吏员、小官,表明了公孙度对官僚的态度后,官僚们一方面没有武力做支撑,无法与公孙度抗衡,一方面眼睁睁看着公孙度以农庄之名,行官府之实,建立了另一套统治体系,让这些官僚们一下子有了危机感,对政务愈发不敢掉以轻心。
如今辽东郡的就呈现了一副诡异局面。大汉官府与农庄体系并行,农庄之人根本不鸟下乡的官吏,他们往往拿出家中印章未干的盟书,指着上边公孙度的大手印,自称只遵奉来自公孙太守的命令,大汉朝的法令在他们那里不管用。
要是想动武?嘿嘿,农庄里一群想要参军的小伙子迫不及待的就要出来平叛。对,正是平叛,平的是公孙度的叛,而非大汉朝廷的叛。
郡府的官僚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罪囚、商贩、田舍夫出身的贱人,将本来属于他们的权力揽入怀中,让这些人感到沮丧的是,即便是由贱人接手,但农庄的行政效率却是出乎意料的高。往往只要公孙度的命令抵达,就有农庄的庄主接令,并且立即动员三老、庄户,出钱粮、想办法来完成各项命令。
各地从前不管事的县令忽然幡然醒悟,开始发奋图强起来,凡事就怕对比,要是没有农庄的高效率行政,就显不出大汉原有的政府体系的低效,所有的官僚都意识到了,若是长期如此,辽东郡府的这些‘公务员’们,恐怕就要面临失业的危机了。公孙度对他们的无视,就是最大的危险信号。
在来自高层自保的强压下,辽东各县难得来了一次大整顿,将境内的不法豪强、地主、商徒收拾了个遍,当然过程中不免得了些好处,却是让境内的老百姓拍手称快,还试探性的对那些拥有大块田亩的地主征收重税。有些地方的手段激烈了些,闹出了不少乱子。
公孙度对此有所耳闻,其实这些都是他喜闻乐见的,只是他暂时没有对原有官僚系统下手的意思,要整治,胡萝卜加大棒,大棒他随时有,可是胡萝卜,必须等农庄系统完整运行一年,以及大型商社运营得利后才能有。
看着面前飘落的雪,公孙度不由得再度念叨了句:“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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