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眼睛里闪着光,那一刻他就像发现了真理一般愉悦,他翻出自己随身的账簿翻动着对公孙度道:“适才在下说过,经营庄园就像是做生意,讲究的是投入产出比。”
“若是无限地压低成本,其后果我们也遇到过,程度轻一点的,若消极怠工、损坏工具,这些也都是成本,跟节省的那一点成本相比,很难说哪一个更高。
程度严重一点的,农奴逃跑,反抗,杀害管事,烧毁庄园等等,破坏性的事件一旦发生,即便之后进行了镇压,杀掉了起事者。这中间农奴造成的破坏,维持部曲的花费,出动部曲的消耗,部曲的死伤等等,都要算入成本之中的,总的算下来,农奴化根本不划算。”
这时公孙度插口道:“子仲兄,时移事易,如今你少算了一点:那就是在这个时节,豢养部曲的这部分的成本,在黄巾乱起之时的各地豪强就为了自保而被早早投入了,也就是说,它是沉没成本。”公孙度的说到此处眼睛眯了起来“对他们来说,镇压农奴不是成本追加,而是物尽其用。”
糜竺眨眨眼睛,看了公孙度好几眼,他有点惊讶公孙度此人的思维敏锐了,不仅能在短时间跟上自己的讲解,还能举一反三,与当前的局势相比较。当即他拱手道:“将军所言极是!从如今的局势来看,将小农奴隶化似乎成了大势所趋。”
“但是!”糜竺的脸色很严肃,眼睛里带着倔强道:“那绝对不是最好的方法,无论如何,豪强若是将收益过度的投入在武力上,都是在变相的提高成本,而成本的提高导致收益必然减少。”
公孙度点头,从纯经济角度上讲,糜竺说得没毛病。
糜竺刚才那种骄傲表情又出现了,他激动道:“适才我讲的是投入产出比,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增加投入的同时,让收益更大就行了。这种方法要比农奴化简单同时,而且也没那么多的不确定性。”
“就拿我家在东海郡的庄园举例,有管事的注意到耧车播种时,因为田亩化块的大小不一,而造成的牛转弯、调整犁具等会造成无谓的时间消耗。所以那个管事就提议:
将所有的田亩挖掉田坎,重新划分成一个个长条形,这样就可以让牛连续耕种而不转弯,也可减少因为转弯犁具需要人协助而增加的农夫数量。
而且在这个基础上,他们还将三脚耧车进行了改装,改成了七脚耧车,以充分利用牛的拉力。在他们这样改进的基础上,耧车的耕种效率可以从原先的日耕百亩,提升至日耕两百亩。
增加了足足一倍的效率,而其中的投入呢?仅仅是挖掉田坎以及改装耧车的花费罢了。”
这回轮到公孙度震惊了,他站起身来将糜竺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糜竺刚刚所讲的,不就是大力发展技术,推动技术进步来变相降低成本吗?这算是一条比较正确的道路了。这种不怕投入,不计成本,追求利润的作风,不愧是大豪商啊,有点后世大资本家的风范了。
不过糜竺似乎并没有说完,公孙度回想了下,当个好捧哏问道:“适才子仲兄说的因地制宜,又是个什么说法?”
提到了这个,糜竺来了精神,眉眼中满是得意:“这个就是在下的得意之处了。”
说着糜竺也站起身,抬眼看向大河滔滔,开声道:“就如这一条大河商道,就是我在家族力排众议提出来的,以前我们糜家走洛阳经商,就像上次在将军营房时将军所说的那样,我等走的是豫州,淮水一带,时间最短。”
“可是,经过我的计算,这条商道上的成本因为关卡抽成、车马损耗、上下走动关系等等导致不断拔高。
而一旦我们换种思维,走这条大河商道,并且绕着青州半岛回东海郡,即便其中有沉船、盗匪等风险存在,可是成本就要低得多。”
“同样的道理,用在庄园经营上,我根据各个庄园的位置,资源禀赋,给其赋予不同的职责,例如在交通要道上的主要发展商业,手工业等;附近有矿的,主打冶炼业;田亩广阔、水源充足的,就专注农业。
然而,他们各自生产的商品价值是不一样的,我等只需要居中协调,简单地进行商品交换进行取利,这样做不仅将有限的人力物力,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而且这还是一种可以连绵不断产生收益的方法。”
糜竺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就像在欢唱一般。
“啪!啪!啪!!”
“彩!”公孙度鼓起掌来,大声喝彩道。
糜竺的思想无疑是先进的,公孙度甚至从中看到了些后世美帝全球化、苏联的换货贸易的影子,他是真的为这样一个东汉土著的思想感到惊艳。
他走上前执起糜竺的手,情深意切道:“兄真乃大才,你不应当再于商事上蹉跎了,兄这番才能不应治庄园,而应当治于一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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