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度蹙眉,望着那个在雨中奔跑的身影,其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渐渐重合,他笑了。
那个身影,像个顽童。
“子兴,徐子兴!”公孙度的眉头舒展,脸上同样露出畅快的笑,那是发出内心的笑,迎着徐荣,公孙度疾行上前,二人把臂,互相看顾良久。
在微雨的洛阳长街之上,二人执手大笑。
“走,他乡遇故知,一定得去喝一杯,今日不醉不归。”
徐荣拍着公孙度的臂膀开怀道,公孙度点头附和。
片刻后
一处被军士清场的酒肆二楼,公孙度与徐荣相对而坐。
二人旧友重逢,自是一番叙旧。
“上一次见面,还是先帝在位,光和三年时候的事了,那时你来洛阳、我去凉州,不想一别就是九年。”
徐荣端起酒碗与公孙度一碰,仰头喝下,抹抹胡须上的酒渍,慨然说道。
“嗯,子兴记得不错,想当年我等自辽东出发之时,意气风发,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不曾想,一别经年,如今的我仍旧是白身一个。”
公孙度看向面前的大汉将军,以及楼下的那些雄壮军士,不由得叹息道。
徐荣闻言,一边举起酒壶给公孙度满上,一边好奇问道:“这是为何?吾在凉州时可是听说升济兄人如其名,官运亨通,高升冀州刺史,那可是大州了。”
“别提了,冀州自是河北人的地盘,唔,侍中蔡邕当年就提议取消三互法,不就是为了给河北人腾地方?当年天子不允。这才选了我这么一个嫩头青去做冀州刺史。”
“一年,不到一年,就因谣言而被去职。”公孙度看着似乎有了醉意,竖起一根手指,愤愤道。
徐荣不言,默默再给其添满了酒,仰头喝下。
这世道,士族豪强横行,似他们这种没有家世的,骤升高位,一定会遭到中伤的,德不配位就是这么来的,至于什么叫德?不过是看家世罢了。
“实不相瞒,子兴兄,此次进京,某只为了一事,求官而已。”
徐荣闻言眉头微挑,那布满老茧的大手托着酒碗,定定的看着上边悬浮的酒液,酒水随着他手掌的晃动,沿着碗壁微微旋转起来。
“老大人身子还好吧?许久不见他老人家了,当年多亏他的栽培,否则我徐荣一田舍夫,安能身居将军之位?”
停顿了一瞬,徐荣缓缓开口道。
“嗯?哦,义父年近古稀,身子的确不如从前了。”公孙度没想到徐荣提起自家义父,玄菟郡太守公孙域,语气一顿,接着说道。
徐荣的手掌一停,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神态威严的太守,他的老大人。
桓帝永康元年(公元167年),夫馀王夫台寇玄菟,杀掠边地百姓甚众,太守公孙域击破之;
稚子的他在那一次劫难中成了孤儿,然后被太守收留,教以兵法、武艺,号为孤儿军。
在东汉,人们将父亲称为大人,而徐荣称公孙域为老大人,则是所有的孤儿军私下对公孙域的尊称。
也是在那段时间,徐荣与公孙域的义子公孙度结识,相互引为知交。
徐荣的脑子里浮现起今日在司空府中听到的,董卓正在试图与士人修好,并且在全国大肆封官,发展亲董势力。
似乎,辽东郡太守缺位?
想到这里,徐荣仰头一口将碗里酒液喝尽,目视公孙度良久,仿佛要将其看透一般。
公孙度被徐荣的动作吓得一呆,未等他反应过来,徐荣起身抱拳道
“升济兄,求官之事包在我身上,不说称霸一方,定能让你护得家族周全,你且等我消息。”
说完,也不等公孙度回礼,徐荣便起身提起一旁的弓刀急匆匆下楼而去了。
在哒哒远去的马蹄声中,公孙度在榻上苦笑。
子兴啊,子兴,终究是不能瞒过你。
摇摇头,公孙度的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无论如何,今日,他是算计了这位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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