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泥的外衣跟着奔波了一天,苏叶卸下掸了掸灰,搁在堂屋,手持蜡烛,怀抱着一床新被进了卧房。
烛光微弱,人心却是暖的。
“去了这么久,累着了吧?”
柳心然撑着靠墙坐起,指了指床边的小灶:
“锅里温着水,就等你回来用呢。”
小院里是有单独的厨房的,早些年苏明成打猎归来的时候,满院里都能闻见肉香。
自打柳心然摔断腿后,行动不便,几个房门的距离却犹如天堑鸿沟,苏叶便自己在卧房处砌了个小灶。
柳心然几步便能够到,熬药煮茶都方便许多,后来家中食材日渐稀少,开火的机会越发少了,原先的厨房便逐渐落了灰。
两人食量不多,又没有荤腥,这小灶也就顶替了厨房的位置,一直这么用着。
苏叶应了声,将蜡烛放在桌上,把怀中的被子摊开铺好。
柳心然还来不及反应,周身便被依稀散着阳光气息的棉被包裹住了。
原先的薄被成了贴身的里衬,落在身上的厚重感出来,别提有多暖和了。
卧房有小灶,小灶能取暖,但小灶也需要柴烧,这捡柴的活计自然也是要苏叶做的。
按照苏叶的记忆,柳心然节俭惯了,除非熬药煮茶顺便,便是冻得嘴唇发紫也不舍得烧柴取暖的。
苏叶掖紧了四角,坐上床头,一摸柳心然的双手,果然冰凉透骨,幸而现下看不分明,否则定是通红一片。
“阿娘,咱以后都不会冻着了。”
苏叶拽着柳心然的双手,小口地哈着热气,又掌心包裹着手背搓了搓替她取暖。
一股温暖自掌心传递,柳心然眼眶骤然红了。
“您瞧瞧,都要回来了,买了不少东西”,苏叶语气雀跃的,摊开柳心然的双手,将荷包里的银两依次倒在掌心,让她感受这沉甸甸的实感,“还剩下这么多呢!”
掌心的银子硌人,柳心然心尖直颤,用另一只依次感受摸过,一两,二两,三两……
分明清早还是穷途末路,几欲寻死,然而夜幕时分却又充满希望了,这一切,都是因为——
柳心然再也绷不住,眼泪断了弦,一把揽过身前的瘦小身影抵在怀中,声音发闷:
“小叶儿受苦了。”
这么些银两,落到她手里,与其说喜悦,倒不如更挂念要回银钱时的心酸与苦涩。
“杜家有没有为难你?”
柳心然缓了缓情绪,问出那句明知已经过时,却又耐不住关心的问题。
苏叶愣了愣,随后笑了笑,极快回应:“那杜家本是想赖账的,瞧着不好,但耐不住周围邻家都是热心肠的,见我拿出账目,不仅替我叫门,还帮我讨要,那杜家自然只能数清了将银钱还来。”
一路顺遂,显然不真实,半真半假,倒是唬人。
柳心然闻言,心里的石头方落下些,连说几个“好”字,又听闻苏叶给那些叔婶赠了铜钱以表谢意,也是点头认可。
“阿娘今日只喝了半碗粥,一定饿了吧”,苏叶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还是热乎的,拆开是两张饼,看着比脸还要大些,厚度也足,还散着丝丝甜香,递过去一只,“今天日头太晚,来不及做饭了,阿娘先吃张饼,垫垫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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