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杨帆,嘴角微微上扬,他虽然不知道杨帆是怎样说服南孔的,但事情办成了,就是本事。
朱元璋将奏折递给了云奇,道:“诸位爱卿都好好看一看,孔先生的奏疏情真意切、字字珠玑啊,胡相,既然南孔表示他们不愿意承袭‘衍圣公’的名号,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胡惟庸急忙上前,接过了奏疏,打开一眼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孔希生真的拒绝了衍圣公的封号?
孔希生临阵倒戈,打了胡惟庸一个措手不及。
宋濂在一旁急得直冒汗,问道:“胡相?胡相你说句话啊!”
胡惟庸脸色苍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千算万算,他们没算到孔希生会变卦。
宋濂一把抢过奏疏,看过后全身一震:“孔先生,你糊涂啊!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衍圣公’之名号断绝在你手里?”
孔希生不敢去看宋濂与胡惟庸等人,索性眼观鼻鼻观心,全当听不见。
见状,沉寂了好久的杨帆开口,说道:“宋大人此言差矣,‘衍圣公’的名号怎么是断绝在孔先生的手中?分明是葬送在孔希学等人的恶行之中!”
“杨帆!你住口!”宋濂狠狠瞪了杨帆一眼,对杨帆的恨意直冲天灵盖。
杨帆嘴角上扬,道:“宋大人莫急,我的话还未说完,既然南孔家主深明大义,主动提出不愿意承袭‘衍圣公’,而北孔的人罪恶多端没有资格承袭,陛下,臣认为应该取消‘衍圣公’的名号。”
此言一出,宋濂的身子摇晃了两下,一张老脸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他有心怒斥杨帆,可是一股气堵在胸口,压得他说不出来话。
“既然衍圣公的名号要取消,那圣人的祭祀也不应下放到地方,也一并交由朝廷吧!”
杨帆,你够狠!
胡惟庸盯着侃侃而谈的杨帆,杨帆这两条建议,每一条都精准砍在了文人的命脉上。
偏杨帆占据了法理,北孔犯下了恶行,世人皆知,肯定无法承袭“衍圣公”,南孔又明确拒绝了册封,朝中的官员还能说什么?千年孔家,莫非要就此而亡吗?
朝局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平静,只剩下宋濂粗重的喘息声。
朱元璋见机会难得,大袖一挥,道:“既然孔先生不承袭这‘衍圣公’的称号,从今日起,‘衍圣公’这一封号便取消,另外,孔圣人的祭祀,收归朝廷礼部负责!”
噗!
宋濂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杨帆的衣襟,也吓坏了他身边的官员。
“宋大人?”
“宋大人这是何苦呢?”
“快来人!”
宋濂一挥衣袖,将搀扶他的人推开,跪在地上。
“请陛下收回成命!千年孔家不可在今日亡了啊!天下,不可没有衍圣公!陛下啊!”宋濂老泪纵横,口中含着鲜血,可谓声声泣血。
可朱元璋花费了多少力气,才终于将衍圣公这钉子拔出,怎么可能收回成命?
只听朱元璋声音低沉,道:“宋大人快快请起,咱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北孔作恶、南孔不受,‘衍圣公’的封号给谁?难道要给你来做,还是让咱来做?天意如此,何必强求呢?”
宋濂的脸色迅速灰败下来,他知道,衍圣公,是彻底亡了!
一股滔天的恨意从宋濂的心底升起,他指着杨帆,愤怒的喊道:“陛下,臣请陛下治罪杨帆,杨帆对圣人大不敬,如若不然,臣也无颜在朝堂上待,请陛下允许老臣,辞官归乡吧!”说着,宋濂缓缓地摘下了官帽。
宋濂这一带头,其他的官员也陆续全都跪了下来,摘下了官帽。
“请陛下治杨帆对圣人的‘大不敬之罪’,否则朝堂永无宁日,天下永无太平!”
“杨帆不死,大明不宁!陛下万不可放过杨帆,请陛下下旨,将此贼斩杀!”
“求陛下处死杨帆!以正风气,臣就算万死也足矣了,陛下!”
……
局势的发展走向了不可控制的一面,胡惟庸眉头紧锁,他虽然不想得罪朱元璋,但作为中书省右丞相,那些官员是他的基本盘,这时候,胡惟庸若是敢劝说一句,他就会人心丧尽。
见百官全部跪下,就剩下他与后衣襟满是鲜血的杨帆,胡惟庸犹豫片刻后,还是跪在了地上。
放眼望去,杨帆成了唯一朝堂上海站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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