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曲阜。
清水泼洒在菜市口,冲洗着地面上猩红的血迹,荡涤着覆盖在曲阜县的罪恶。
来往菜市口的百姓并不畏惧那鲜血,反而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帮着官府的人,清理地面。
第七天了!
今日是钦差杨帆在曲阜公开审理案子的第七日,可以说,每一天都有人被斩首示众。
凡有斩首的日子,百姓无不是蜂拥而至,拍手称快。
杨帆在审理的过程中也很吃惊,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孔家却反其道而行之。
山东的各县里面,属曲阜县被孔家霍霍地最惨!
曲阜县的百姓敢怒不敢言,以前也有人想要告官,结果那些人不是失踪,就是死于非命,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敢去查孔家了。
杨帆突袭孔府,将孔家抄家,并在两日内,将七十二家士绅都给抓起来。
山东的百姓,尤其是曲阜的百姓,终于见到了曙光。
杨帆张贴告示的当日,几乎无人问津,很多百姓因为昔日孔家的余威,惧怕孔家的报复,不敢前来报案,这让杨帆很是苦恼。
随后杨帆想了个办法,让任波前来伸冤,而他则严格审理,最后重重判刑,有了任波这个前车之鉴,曲阜的民众才试探性的前往县衙,这些人的冤屈一一都被杨帆审结。
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第二日来到曲阜县衙请杨帆申冤的苦主,多达三百余家,孔家及其爪牙的罪行,被一一揭开,堪称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杨帆审理不停,这滚滚人头落地,当然,其中大部分是依附于孔家的奴仆,至于孔家主脉的人头,杨帆还是要留着,让朱老板来砍。
入夜,万籁俱寂。
杨帆依旧在伏案处理公文,一盏孤灯一个身影,固执地与那摞起来老高的状纸“较劲”。
韩宜可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副场景,他轻声劝说道:“杨大人,稍稍休息一下吧,明日再处理公文也来得及,那些人全被收押,跑不了的,再说了你的身体……”
杨帆头也不抬地说道:“收押的人当然跑不了,不过,京城那边,会给本官时间么?”
“什么?”韩宜可的瞳孔微微收缩,道:“大人的意思是,朝廷马上会派人来?”
杨帆笑了笑,说道:“本官动了孔府,京城的那群文官清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陛下,恐怕也压不住,现在估摸着召本官回京城的圣旨就在路上了,我要快些将这些案子都审理完才行。”
韩宜可的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劝说杨帆,他心里明白,这些案子全部由杨帆来审理是最好的。
携着兵围孔府,抄家孔家的余威,钦差杨帆的话说下去,整个山东吏员没有人敢违抗。
韩宜可叹了口气,走到一旁为杨帆整理起文书来,他得竭尽所能为杨帆分担些。
忙碌的日子倏然流逝,又过了三日,从应天来的信使到了。
韩宜可没想到,来宣读圣旨的人,竟然是亲军都尉府的指挥使——毛骧,这位大人名声在外,是朱元璋心腹中的心腹。
“……然山东之事机要之处已查明,钦差杨帆即刻返回应天述职,余下事宜,交由济南知府韩宜可处理!”
毛骧宣读完圣旨,将圣旨放到了跪地的杨帆手中。
待杨帆等人起身,毛骧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杨兄弟,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事?整个京城已经炸了锅了!”
杨帆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京城有过太平的时候?毛大人,还请你稍等一两日,我这里的事情还需要交接一下,待交接完了我们就出发返京。”
“那杨兄弟抓紧时间,我还要往济南府走一趟,拿山东布政使袁泰入京,待拿了袁泰后,我们会合。”
毛骧当然不会拒绝杨帆的请求,甚至他在赶来的路上,还刻意拖延了一日,给杨帆充裕的时间审理山东的案子。
毛骧领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去,杨帆没有什么反应,韩宜可却忧心忡忡,他已经预感到杨帆此次回京,多半是凶多吉少。
正如杨帆说的那样——京城,就没有有过太平的时候!
繁华的表象下是波涛汹涌的朝局,与诡谲难测的人心,杨帆已经成了几乎所有士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两人并肩走回府衙,一边走,杨帆一边道:“韩大人,经过本官在山东的这一番折腾,无数人头落地,袁泰又被缉拿带走,剩下的王印等人,断不敢再给你使绊子了,接下来的事就全全交给你了。”
王印最近老实得跟鹌鹑一样,几乎隐身了,他估计已经吓得一身冷汗,若是当初在迎接官船的时候,他王印上了袁泰的套,登上了贼船,恐怕他也得被一并缉拿。
“杨大人,请放心吧!”韩宜可点了点头,随即他眉头紧锁,继续道:“山东这边自然没事,可是大人您怎么办?”
杨帆怪异地看了韩宜可一眼,道:“归京述职,还能怎么办?韩大人,山东清丈田亩、编写黄册的工作,虽然没有掣肘了,但你还是要仔细盯着,其他的省都在看着山东这边,这推行得好,以后其他地方推行会顺畅很多,这是事关大明的百年大计,绝对不能出错!”
韩宜可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杨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事关生死存亡的时刻,杨帆关心的还是大明的将来。
“杨大人!”韩宜可高声说道:“您如此舍生取义,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做一件事,终究是有原因的,或是为了青史留名,或是为了万贯家财等等。
可杨帆就像是一个谜团,韩宜可看不懂杨帆。
杨帆不怕死,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什么金银珠宝,难道,他真的单纯是为了大明江山?
杨帆挥挥手,道:“今日要审理的案件还有许多,与其说那些废话,不如来帮山东的百姓讨回公道。”
韩宜可望着杨帆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热血与激动。
他初入仕途的热血,他年轻时候的抱负,以及在山东被磨砺平了的壮志,一下子复苏了!
韩宜可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朱元璋会那么信任杨帆,给他在山东便宜行事之权。
这样一个一心为了大明,为了百姓,冲锋陷阵、不畏生死的清官,谁能不信任、重用?
接下来的两日,是杨帆与韩宜可更加忙碌的两日,他们几乎是从一睁眼就开始审案子、处理公务。
可是韩宜可并没有感觉到劳累,反而精神百倍,好似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三日后,清晨。
天色还未亮起,韩宜可拉着杨帆的手,轻声说道:“车马已经为大人准备好,就在府衙外,车上还有些上好的吃食,大人一路保重。”
韩宜可的眼圈微微泛红,声音竟然有几分哽咽。
杨帆点了点头,说道:“韩大人有心了。”
平安等人已经先一步,压着孔希学等先行上路了。
杨帆走到了府衙大门前,韩宜可忽然道:“杨大人,请受我韩宜可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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