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中，战至今时今日，也无一支强军出来，即便是李二头陀这个枢密使自建的荡北军，也日日夜夜的在城头不断溃散，又不断被督战队杀到城头。
若不是督战队有弩车、有巨弩、有一窝蜂火箭，只怕荡北军跟禁军，会直接下城冲散督战队。
对于宗泽的苦笑，李鄂也是感同身受，汴京二十八宿，如今已经换了十八个，其中十个战死，八个被李鄂亲手在城下处决。
好在二龙山兄弟跟后续招徕的高手，没有溃退的。
假如花荣、史进这俩也率军溃退，李鄂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喽。
“李枢密，此战法在老夫看来还是有些儿戏了。
一旦出城不利，如李枢密所言，那真就是赌上了汴京城中百万军民的性命。
城外金贼伤损至此，一旦有机会破城，只怕是会屠城的。
诸位，该说的老夫都说了，你们是个什么想法？”
宗泽说完，便扫了一眼妙玉观大殿上的汴京百官。
自打来了汴京城，对于新的汴京百官，宗泽也深感失望。
汴京城下官女子的浪行，宗泽清楚，也应李二头陀的邀请，去看过现场。
城下官女子的丑态，在宗泽看来，也是不可想象的。
若是普通民妇为了口吃的如此，老宗泽还能理解一些。
毕竟在大宋治下，还是有佃户、地客、农奴之类的。
他们吃不上饭，可以不顾及礼义廉耻。
但自小经典籍熏陶的官女子，做出以身换粮的浪行，就是宗泽不能理解的了。
只因汴京百官每日里都有足以养活一家几口人的粮食配给。
即便李鄂这个枢密使苛刻一些，但有左相慕容彦达、计相李光的照应，一月之内，汴京百官能拿到的粮食，可不比守城的士卒少。
不缺粮却有官女子为了粮食不顾廉耻，这点，宗泽怎么也想不明白。
即便李鄂说了，这些官女子是受了家里胁迫，为汴京失守做准备，宗泽也不理解他们的行为。
如他刚刚所说，前次斡不离部十万人尽灭，这次斜野部在汴京城下死伤二十余万或者更多，这是结了死仇的。
一旦汴京城破，金贼势必屠城。
这可不是什么眼光长远与否的问题，而是实实在在有辽邦绝灭的实例做参照的。
宗泽不理解，如今文脉读书人的目光，什么时候这么短浅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读书会把最基础的礼义廉耻也读没了？
有了宗泽撑腰，妙玉观大殿之内的议和停战之音，自二圣被俘之后，又忽的在汴京城中响起。
听闻一声声求和停战之请，李鄂伸手摸向腰间，便要拔出剑锏击杀这些求和之辈。
怎料，两柄剑锏，均已失落在了城头，再摸一下，除了一个干粮袋，他身上的武器，却是一件也没能留下。
“李兄不必着急！
来呀！
护殿亲军上殿！”
见李鄂不断摸索腰间，曹曚瞬时便知道了他的心意，曹总帅一声令下，护殿亲军立即擎着金瓜、以及金色的斧钺刀叉，进入了妙玉观大殿之中。
“给洒家……”
李鄂一个杀字未及出口，便被宗泽的暴喝挡住了。
“退下！
此乃殿议，畅所欲言之地！
李枢密，汴京立在此处不易。
莫要因此将天下大势付与南方的新皇……”
宗泽这话，对南方的朝廷而言也算大逆不道了，只是老宗清楚，一旦让李二头陀这个武夫一个‘杀’字出口。
残唐五代武夫屠戮文人的一幕，便要重新在大宋上演。
一旦这次杀了文官，那以后的大宋，就不可能文武共治，只能是武夫专断。
不然，文武一旦失衡，必然是文官杀武将，武将杀文官的文武党争，那时节，即便李二头陀打下了极北之地，大宋国祚也会很快崩灭的。
只因文武不和，国祚必坠！
“哼！
再看不清局势，洒家便将你们及家眷一并送去陪二圣。
宗相，今夜决战之事，就此定下了。
战机难得，还望宗相约束好了京中局势，莫让洒家拿着刀剑与你说话……”
说罢，李鄂便带着曹曚，以及枢密院、三衙属官退出了妙玉观殿议，下去组织决战了。
“诸位的廉耻呢？
李枢密有诗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你们还自诩文人，个个都有进士出身，文采不及一个武夫不说，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文人的气节呢？
皇太后，此乃老夫所书廉耻气节不够，难以为官之人，今夜便让他们带上刀兵，跟李枢密一起出城决战吧！
圣贤书读至此处，老夫不屑与之同殿为臣！”
李二头陀在妙玉观大殿之中留下了一地的血水，宗泽也从袖中拿出了一份名单。
每一家有女子、奴婢在城下换粮食的官员，名字都在这份名单上。
刚刚摇尾乞降的也在，还有一些没说话，家中也没有女子去到城下的官员。
这类官员，按宗泽刚刚所说，就是读书将廉耻读没了的官员。
这些文脉官员，在宗泽看来，与六贼相提为奸佞的资格也没有，六贼只是贼人，而这些人内心之软弱残忍，已经不再是人了。
让他们跟随李鄂今夜决战，不过是宗泽的说辞而已。
他们真正的作用，不是决战，而是要被拿来祭旗。
宗泽做了太多年的州县官，太清楚底层小民的心思了。
以汴京城内几十位官员的头颅，号令城中民壮，其战心战意，以及由此催发的武力，必然要强过荡北军跟禁军的。
只因内心通达的市井小民，才是真正悍不畏死的存在。
这就跟李二头陀所言，分田募兵之策差不多。
只不过以官员头颅号令民壮只是一时的，而分田募兵却能让底层小民，一世悍不畏死。
“宗相，会否太多？”
仔细看了宗泽递上的名单，端坐于大殿上的慕容太后也深感老宗泽的狠辣不在自家二郎之下。
“皇太后，大宋天下的读书人太多太多，既杀之不绝，也用之不绝。
不差这等毫无廉耻之心，读书读到怯懦残忍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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