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太后膝下还有太上皇六个皇子,妙玉观中的小皇子也有好几个,曹某可以慢慢等,总会等到政事堂钧令的。
自二圣北狩之后,政事堂慕容相公下令,三衙禁军死守汴京,那曹某的职责就是死守汴京。
说句难听的话,谁是官家、官家生死与否,不全在你们这些文人掌中吗?
王时雍的百官行述,曹某也做了旁证,近期也在勾划曹府一脉所观之靖康往事。
百万军民,粮草无数,双圣出城请降,呵呵,真是大好的大宋文脉呐!
你们这些文臣害了二圣不够,还要害曹某吗?”
听了三衙总帅曹曚的诛心之言,宗泽脸上也尽是愧色。
宗泽在兵事上的本事,可比前任相公李纲扎实多了,他年轻时便知大宋困于辽夏之弊,所以为官之余精研兵书,也是这位老相公的日常。
加之他的职位这些年尽在县令与通判之间徘徊了,更识得大宋民心向背,因为官小也有更多的时间,将所学兵书融会贯通。
如曹曚所说,百万军民倚汴京坚城而守,就是个不懂兵事的,堵起汴京十二座城门,拆城内的建筑用砖头砸,也能守得住汴京城的。
文脉在靖康之中有大过,大宋也该到了荡涤一下的时候,只是慕容太后所选新皇,却无振奋大宋的雄心,只有偏安一隅的胆怯。
有了曹曚的诛心之言,宗泽也大概理解了汴京城对新皇的态度,无非想进城欢迎,不想进城汴京也不会出一兵一卒去救新皇。
此谋合兵法但于赵宋皇嗣有伤,想到曹曚所说,谨慎持重、仁爱公正的慕容太后还有六个皇子,宗泽对新君的担忧也少了许多。
毕竟社稷为重君为轻,至于民为重之类的话,他这个尚书右丞就不好公诸于口了,既伤大宋几任官家颜面,也伤大宋文脉的颜面。
出了三衙之后,再想到王时雍的百官行述,宗泽反而不如初时那么深恶痛绝了。
回望自己一生经历,想想李伯纪贬谪途中给他的书信,宗泽长叹一声,想着:
兴许有靖康前耻、百官行述,真的可以荡涤一下大宋的官场文脉。
大宋自狄汉臣之后,可真的是再无忠臣良将了。
即便如大宋将胆种师道,许多时候想的也是如何保住西军不被文人诟病取缔,如许将帅如许文人,大宋之军能出精锐才是咄咄怪事。
宗泽被新皇赵构派来汴京夺权,尤其是要夺兵权,也不是因为他懂兵事,而是老而弥坚的宗泽,跟之前的李纲、种师道一样,说话做事,并不会看什么新皇、新君的脸色。
宗泽也知道,他的尚书右丞,出了应天府之后,新皇又封出了新的尚书右丞,而且还封了应天府杜充尚书左丞、开府仪同三司。
新皇赵构怯懦如此,汴京上下却是另一番景象,慕容太后无为而治,原计相慕容彦达盘剥天下后,独掌汴京。
曹曚这个原本的马军殿帅总揽三衙兵事,如今国难之时,架构越是简单,越能彰显禁军战力。
虽说跟慕容相公有些不对付,虽说跟曹曚曹太尉也是话不投机的样子,但宗泽却知道,这俩的组合,如今才是大宋境内最好的组合。
那新皇赵构不来汴京登极,才是最大的错失之处。
如今时节,新皇赵构若问宗泽,这汴京是否可来。
宗泽便会答他,时移世易,应天府登极的赵宋新官家,到了汴京也是傀儡。
三日后,妙玉观殿议,见到曹曚诸兵将带甲上殿,李鄂这个头陀不仅带甲且带刀。
站在慕容彦达身旁的宗泽,登时便拿住了汴京这边的软肋。
“尔是何人?
皇太后面前竟敢着甲带刀?”
宗泽终是新君派来抢班夺权的人物,之前汴京种种无懈可击,李鄂这个头陀着甲带刀上殿,便是悖乱了大宋的君臣规矩。
妙玉观大殿,虽说只是宫观佛殿,但大宋的慕容太后在,这里便是皇殿。
汴京有悖乱事,便是抹除了新皇赵构的一些悖乱事,若一次破开汴京的铁营盘,那就可以恭迎新皇回京了。
宗泽眼中,新皇赵构即便有些差池,那也是大宋新皇,国朝的旗帜,任其沦落江南,非是国朝之幸事。
“洒家李鄂,太上皇敕封的奉武头陀,如今掌着汴京荡北军事务。
既然宗相公不待见洒家,那就回见吧!
宗相公既然来了汴京,想必是一路风尘兼着心焦火焚,好好让翰林金紫医官为宗相公调养一下……”
宗泽殿上挑刺,李鄂也不以为意,嘱咐了几句,便转身退出了妙玉观。
他这一走,曹曚身边的带甲之人,便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了。
“既然城防无事,今日殿议作罢,十日之后再开!”
李鄂走了,妙玉观大殿之中便冷了场。
慕容太后这边也没给任何人面子,也不管宗泽出言挽留,便也起驾转身,退出了殿议。
慕容太后一走,宗泽便知说错了话。
想及慕容太后上殿时,正经的凤冠霞帔、朱青袆衣。
再想及新皇赵构在应天府登极时所用民间朱锦、旧改的幞头,宗泽不禁大摇其头。
新皇一个胆怯,便失了大宋的正统,若这是汴京的阳谋,那奔至淮南的新皇,即便在外,那也一样是汴京慕容太后的傀儡。
只因新皇错失了登极之地,汴京不失,他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新皇,一旦汴京的慕容太后问责,大事小情不论对错,错的都是新皇赵构。
若新皇在汴京城外但凡有错失之处,那汴京废立也不过一道懿旨诏书的事儿。
皇位至尊至贵,登极必然要至正至刚才好,差了一丝,德行也就没了。
汴京不失,新皇不进便是失了国难时的大义。
皇太后相召,且扶原本的康王为新皇,赵构不遵懿旨,便是不孝。
孝义不全便不是新君,登极与否,卵用没有。
再有,新皇赵构还没有大宋的皇帝之宝,随便刻个印玺诏命天下也是伪诏骄诏。
人慕容太后用的是太后之宝跟皇帝之宝,你一个新皇,即便刻了皇帝之宝,大宋的路府州县,也不会认的。
别人不识得大宋皇帝之宝,路府州县的官员,可是识得的。
奉武头陀李鄂的不端行为,也让宗泽有些忧虑,如今看来这汴京城中并非是慕容一家说了算。
所谓荡北军,一听名号便是针对金贼的报复性军团,若如此,汴京以及淮南的许多事,便值得商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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