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受降城。
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烈日炎而不热。
时不时一阵大风吹过茫茫原野,齐头高的绿草随之涌动,一头头悠闲吃草的牛羊哞咩几声。
“滚开啊!”武士大声吆喝,驱赶挡路的牲畜。
“朝左边去了!”
“嘿这大虫。”
数百骑卒横冲直撞,将一头肥壮的老虎撵得气喘吁吁。武士们都穿着便服——无袖的短衫白袍,脑袋上缠着朱红色的抹额——正版的姨妈带,被小日本偷过去改成了“孝子带”。
“堵住!”骑卒四面合围,被追了一上午的老虎体力渐渐耗尽,低趴身躯,盯着这些穷凶极恶的武夫,发出威胁性的嘶吼。
哈哈哈,军士们一阵大笑。
李克用眯着独眼,闪电般掷出手中铁枪。
“噗!”老虎躲避不及,被插中左肚。盘旋在头顶的金雕宛如流星俯冲而下,一脚抓得老虎的鼻子血肉模糊,旋又快速回翔。
“驾。”李克用拍马往前走了几步。
兀地,双手撑住银鞍,直接在马背上站了起来,然后纵身猛跃,一个飞跳落至老虎身前。
“嗷……”喘着粗气,模样凄惨的老虎连连后退。
李克用也不言,双手抓住老虎的两只耳朵——后脚一蹬!
嗷嗷惨叫的老虎身体悬空,竟是被李克用攥在手里快速旋转了起来。武士们看到,虽然早就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交头接耳。
“嚯,郡王之勇,不输天柱啊。”幕府官员拍马上前,笑呵呵道:“北朝尔朱荣徒手格斗猛虎,还没司徒快吧?”
“大帅天赐神力,又擒一虎。”
“青天子!”
“唉。”李克用的心情却没有一点好转,意兴阑珊的放下老虎。两个武士一拥而上将虎拖走,其他人则一阵欢呼,就地生火,洗剥起斩获的其他猎物。
“唉。”又是一声叹息,李克用一個仰面躺在草原上,双手枕着脑袋,跷起二郎腿晃悠。
金雕收起翅膀,停在主人身边。
抚摸着金雕,望着碧绿如洗的澄净天空,徐徐风儿拂面,李克用微闭双目:“好想回神武川放羊啊。羊吃草,某就找个山坡睡觉。多好……”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释放出内心深处的焦虑、愁苦甚至是忧郁。
如何不愁!
前年巡视潞州,因饭菜不合口味。酒后,他发脾气骂了时为昭义节度使的弟弟李克修,打了两鞭。本以为自家兄弟,打打闹闹也正常。结果弟弟惭愤成疾,坚持不肯吃药,病死了……
导致氏族长辈都对他很不满意,说他专事威刑,小辈侄男侄女也觉得他凶,不愿亲近。而且一碰酒,夫人就指着他破口大骂。李克用自知犯错,亲人给他气受,他也只能受着。
但这还没完。
前年朝廷兴兵讨伐,李存孝立功颇巨。事后,本以为会阿翁让他当昭义节度使,最后没当上。李存孝气得七天不肯吃饭,饿得头昏眼花,也用这种自我摧残的方式无声抗议。到今年,父子俩的关系越来越僵。李存孝怀疑阿翁要杀自己,李克用也猜忌这个最疼爱的义儿有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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