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火气消散殆尽,才冲着长生方向,招了招手。
长生咬紧牙关,乖乖走近去。
这人双目凹陷,面容似乎比昨日更为苍老。
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阴鸷,令人心悸。
长生不敢多看,放下食盒,便要离开。
没想到,老头打开食盒后,竟微微一愣,突然叫住他:“你想习武?”
长生认真想了想,然后狠狠点了点头。
“可有家人?”
长生沉默片刻,答道:“只有师父。”
这短暂的沉默间,他忆起刚来这世界时,尚是襁褓之中的婴儿。
那个雨夜,“母亲”将不足满月的他,丢弃到荒山之中。
哪怕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那会儿也被吓得哇哇大哭。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婴儿绝望而洪亮的哭声,穿透了风雨,将一位路人吸引过来。
老道抱起他,从此成为他的师父,也成为他唯一的亲人。
老头端起还冒着热气的米粥,呼哧呼哧几大口,就吃得精光。
眉间的戾气也渐渐散开。
他放下碗筷,轻叹道:“因为学武,我的父母、妻子、孩子、兄弟,满门上下一百多人,被人杀得干干净净。”
长生心中一个咯噔。他似乎有些明白老人平日的愤怒从何而来。
“一入江湖,恩怨难逃。小子,老夫奉劝一句,学什么,都不要学武!”
长生心里呵呵,嘴上却道:“前辈,如果重来一次,您还会习武吗?”
轻轻柔柔一句话,却似闪电击中了老人。
刹那间,这张枯藤般的老脸上,掠过无数表情。
老头沉默良久,才缓缓张开嘴巴。
“元丰五年,老夫中的状元。政和元年,任福州知府。皇帝搜罗天下道家之书,计五千四百八十一卷,合称为《万寿道藏》,令我在福州主持雕版印行一事。”
对于老头的来历,师父总是讳莫如深。
今日这人竟破天荒的讲起往事,长生自然求之不得。
“彼时老夫已近古稀之年,仕途之路也到尽头。便只想着好好完成皇帝的差事,功成身退,安享晚年......”
长生听到这里,心中倏然一惊。
他曾听师父提过,宋室早已南渡,如今应是绍兴二十八年。
从政和元年,到绍兴二十八年,以他粗浅的历史知识算来,中间约莫有四十年。
也就是说,此人如果没老糊涂,他的实际年纪,应该早过百岁。
这......这是祥瑞啊!
“老夫花了四年时间,将所有书册,逐字逐句校对。没想到,竟将所有道经融汇贯通。天下之理,一法通,万法通。唉,我由道经之中,悟得武学之理,从此走上一条歧路......”
老头充满痛苦的表情,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凡尔赛之味。
其实听到这里,面前老者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如无意外,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黄裳。
射雕世界妥妥的第一高手。
“宣和二年,波斯明教在中土作乱,皇帝命我领军剿灭。不料明教之中,高手着实不少,竟杀得我军连连溃败。眼看就要大败而回,老夫担心被皇帝问罪。无奈之下,只得亲自上阵。没想到,明教那些所谓的护教法王、光明使者,皆是土鸡瓦狗,被老夫一连斩杀几人。”
长生真想怼一句,不吹牛会死吗?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战绩是真的。
想想一名八十老翁,提刀追杀一群成名多年的江湖高手,画面着实有些辣眼睛。
“老夫首战告捷,信心大涨。过得几日,这些人又来约战,老夫自然不惧......没想到,他们竟暗中埋伏了大批好手。这一战,我单人匹马,拼死冲杀,侥幸逃得性命。可我的家眷族人,却成了他们泄恨的对象......”
讲到这里,黄裳的眼睛又变得通红。
长生想到自身遭遇,忍不住安慰道:“前辈,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黄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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