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固然吃人肉,但并不代表内心之中就认为这是对的。被守军公然奚落后,尽皆失色,士气有点低落。
“邵勋,躲在龟壳里作甚?兀自像个妇人,出来与我一战。”张方之子张罴骑着一匹神骏的战马,远远掠过战场。
张罴驰过之后,他的数名亲兵又前,轮番挑衅。
邵勋哈哈一笑,拈弓搭箭,接连射倒两名贼骑,吓得张罴拍马远去,城头一片喝彩之声。
西军营寨之内,张方立于高台之,远远看着。
攻城战已经展开了。
鼓手扒了衣,赤膊阵,咚咚敲着战鼓。
两千余兵步卒推着云梯车,踏过已经填平的壕沟,径直冲向高耸着的洛阳城墙。
甫一靠近,城头就落下了如雨点般密集的箭矢。
有人就近躲进云梯车肚子里。
有人举着大盾,严密遮护。
但箭矢太密集了,前冲的队伍里不断有人倒下,垂死挣扎的哀嚎是那样地震撼人心。
待靠近城墙根下时,城头又有落石、汤水、滚油、金汁落下。
任伱如何勇猛,任你穿几层甲,被滚烫的金汁一浇,也忍不住打滚痛呼。
如此受伤,与死无异,甚至更加痛苦。
张方面无表情。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他的心早就硬了,死得再多也不会有丝毫动容。他在乎的,只是如此攻城有没有效果。
如今看来,不是太顺利。
“登城头了。”有亲兵惊呼道。
张方精神一振,聚精会神看着。
第一拨登城头的人不多,大概二十几人的样子。
他们都是军中难得的勇士,身披重甲,气力惊人,更兼勇猛善战,一般人站到他们面前时,大气都不敢喘。
“或许,他们有可能……”张方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但这希望,很快又变成了失望,因为城头突然飞出密集的弩矢,刚刚登城头的勇士立足未稳,直接就被射翻在地。
城下响起了一片哭喊声。有士兵不顾矢石,直冲过去抢尸体。
很显然,这是私兵部曲的主人家战死了,宾客们如丧考妣,拼了命也要抢回尸体,不然没法交代。
“唉!”周围响起接二连三的叹气声。
张方不想再看了,直接下了高台。
亲兵们面面相觑,也跟了下来。
“营中粮草尚可支几日?”张方一把抓过粮官,问道。
粮官有些害怕,干咽着唾沫,勉强说道:“还可支半月。”
“没派人外出搜罗?”
“已经尽量搜集了,不然早就断粮了。”
“废物,再找不到粮食,等着下锅吧。”张方一脚踹翻粮官,怒道。
粮官连滚带爬远去。
张方拔出佩刀,狠狠斫了一下木柱。
他带兵打仗,粮草从来就没足过,不得不想办法就地筹集,因此闹出了很多骇人听闻的事件。
粮草问题,其实并不致命。
真正致命的是河北战局。
并州、幽州二镇联兵十余万,声势极其浩大,而成都王却只有不到两万兵了。
张方甚至可以大胆地说,邺城基本完蛋了,最迟也挺不过下个月。
而成都王完蛋之后,将置河间王于何地?置他张方于何地?
司马越并没有死,跑回了徐州,还有闲心发布檄文,号召诸位方伯讨伐成都、河间二王。
如此之大的势力,河间王真能抵挡?
好,就算河间王能抵挡,他张方怎么办?
两万余人顿兵洛阳城下,师老兵疲,然后等着各地兵马汇集而来,将他们一举全歼么?
张方已萌生去意。
今日试探了一下,敌军战力一般,但占着守城优势,还是能把他派过去的精兵给赶下城头。
既如此,也不用多试了,这仗没法打。
千锤百炼的精兵、骁勇彪悍的重甲武士,轻易被人用金汁、开水浇死,亏不亏?
不如归去。
张方的眼睛看向北方,离去之前,总要带走点什么东西。
他喊来了儿子张罴,隐秘地吩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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