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别院的文会之中,薛道勇目光微敛了敛,从孙女身上移开,这位苍老的猛虎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所有名士,让他们的心底微微颤抖了下,其中名家名士,在朝中曾为大学士的丘士衡斟酌了下,道:
“薛老,节哀。”
薛道勇道:“还不是节哀不节哀的事情。”
越千峰前往墨家杀手的分支派别去了,他怀疑李观一不在,是被挟持了,临行的时候要薛道勇在关翼城寻找,老者已令大部分客卿在外,他自己回来,是为了找更多的人,目光扫过诸子,踱步走过,缓声道。
“名家,杂家,小说家三家子弟,擅长气息。”
“有劳诸位去寻找我家那孩子的踪迹了。”
“活要见人,死……”
“要见尸。”
“无论如何,我薛家,欠诸位一个人情。”
以老者身份,在此刻拱手一礼。
周围各派的名士面色动容,皆有心动,可丘士衡却断然拒绝道:“薛老不必如此,李观一奇才,不至于死于此,我名家弟子必倾尽全力,哪里需要什么人情。”
“士不因利而动,因义也!”
其余各派也都如此答应下来。
丘士衡看了一眼失神的薛霜涛,想到年少时自己的过去,还未曾金榜题名的时候,那被逼婚自尽的女子,那时候的记忆,哪怕是此刻已名动一方的大学士,仍旧会刺痛一下,道:“薛老为何不说,还未必有事。”
薛道勇道:“……战马匍匐,兵器折断而人不在。”
“生死各半。”
“与其最后告诉霜涛他还活着却未曾归来,不如让她先放低些心,观一归来是大喜,哪怕最坏,也不会让她遭遇第二次难受。”
丘士衡叹了口气。
“您真的是宠爱这个孙女……”
长孙无俦抬头看了看天空,还有些恍惚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难道真的死了?他是商人,商人不在最后的时候,是不会放弃盈利的希望,他转去了后堂,提笔写了几行字,将今日诸事描述一番。
最后道:“李观一疑似身死。”
他申请动用了国公府在这里的一些手段和潜藏的人员。
这個算是申请,自然要夸大三分。
将信笺绑在金羽飞鹰的脚上。
在禀报之后,立刻拿出了令信,转身走出,道:
“我也来帮忙。”
年轻的商人道:“我和李小友一见如故,能尽一丝绵薄之力,也是最好的。”
在老者那一个人情的许诺下,本来清高的名士文人变得热切起来。
那些各自修炼功法不同,也有各自流派能力的诸子门人出城。
在越千峰退去之后,将军府的守将也来到这里,那也已经是头发花白的老者,是陈国的柱石,守过边关,对抗过西域人的骑射,也曾经和应国的虎蛮骑兵厮杀,是擅长守城的名将。
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穿着一身墨色的甲胄。
肃杀的气息冲散了这里的慌乱,鲁有先走进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薛道勇的冰冷目光,老者冷然道:“鲁将军,倒是安然不动如山。”
鲁有先沉默,道:“越千峰的目标或许是江州。”
“关翼城不能被破,吾第一要义,是要守城。”
“守将者,不可以擅离。”
“不可被调虎离山。”
薛道勇看着这一块顽石,来的时候,鲁有先已知道了之前的事情。
薛道勇指了指那弓,道:
“那就令老夫出战,然后坐看我死是吗?”
“若非是这孩子出城,老夫险些被杀手暗算,而他却也独自鏖战杀手,战到长枪折断,战弓被劈碎,战马都死,守城的兵马却一步城都不出?”
鲁有先理亏,但是守城不出,是朝廷的命令。
他是个肃穆的战将,守城有成的名将,作风往往极为稳健谨慎。
在一切结束之后已经有斥候外出了。
因为有些通缉逃犯逃离,需要把那几个入境的逃犯给解决才是。
有斥候也见到了李观一鏖战的地方,关翼城的守军在腹地,很少见过那样惨烈的战场,战马狂奔留下的痕迹,守城军队的制式长枪被砍断了。
枪锋沾染了鲜,红缨沾染的血液凝固成黑色。
四个有名有姓的杀手各自倒伏在了地上,各自的兵器也有鲜血。
斥候最擅长搜集情报。
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士卒都看得出,这里经历过何等惨烈的厮杀,已经上报回来,哪怕是鲁有先都有些侧目,有些因为如此勇武的少年武官战死而感觉到了可惜。
墨家巨子不擅长寻找气息,他睁开眼睛,道:“关翼城守城士兵要关门把百姓锁在城门外的时候,是他独自出城,让打开城门。”
“是九品武散官,李观一。”
鲁有先缄默,而其余名士因为薛道勇的缘故,也一一开口斥责,这些名士们开口的时候,往往不会指名道姓,但是阴阳怪气起来更为让人窝火,鲁有先知道自己理亏,又因诸名士往往对朝堂也有影响力,道:
“此事军法,我无能为力,然武散官李观一勇武,杀敌有功,战死勇烈……”
勇烈在官方口中出现基本代表着死状凄惨。
薛道勇看过薛霜涛。
看到少女身子颤抖了下。
回来摇人,本来打算继续出去找人的薛道勇冷笑一声,窝火和愤怒终于憋不住了。
老者顺手抄起桌子。
一挥手直接砸在鲁有先头顶。
砸的那沉沉红木桌子炸开成粉碎,老者戟指这名将的鼻子,大骂:
“老匹夫!!!”
“侵尔母之穴,生你这破落口出来!”
不会说话不要说!
周围诸名士身子抖了抖,鲁有先不动,受了这一下,目光冷淡。
兵家战死之后,武官会升高一级抚恤和名号。
反正是已死者。
如此既可以彰显帝国的仁慈,也可以安抚军心。
但是今日的事情分量很重,而鲁有先失职在先,他道:“九品武散官李观一,当升格为从八品……”
薛道勇看着鲁有先。
鲁有先到:“正八品。”
老者冷笑,手掌按着另一张桌子。
鲁有先沉默了下,道:“从七品武官,振威校尉。”
“着佩振威宝甲,浅青官服。”
“这是我能给的极限。”
这已不符合陈国的规矩了,但是那些文士们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日这情况特殊,死者为大,给出的也只是普通的名号和待遇而已,虽然特殊,并不是没有千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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