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刻,朱廷修原本开口时,应该有很多句话该问的。
譬如为什么朱廷谟和徐师成这一大一小两个疯子都死了,而徐师锦这个小跟班却活下来了?
譬如为什么他好好的,分明是個看起来还凑活的世家天骄,却如今连人都不准备做了?
又譬如,在那场济川郡波诡云谲的惊变中,徐师锦到底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
以及他又是如何出现在州府之中的?
徐家知道么?朱家知道么?
到底谁帮了他?
这一刻,朱廷修后知后觉的,本该有重重的疑惑诞生在他烦乱的思绪之中。
可是感受着徐师锦身上那爆发的澎湃气血热意。
那仅仅只是身形气血的鼓动,甚至看不到武道意志的极致爆发,便远远胜过了自己曾经巅峰时状态的“质量”和“数量”。
还有徐师锦身上那明晰的有如暴猿野兽一般,疯狂凶戾的妖化力量沉积着,使他的气息无限接近于即将突破一层壁障藩篱,成就妖兽的强大气焰。
这一切都使得朱廷修沉默。
然后,眼前无边的死寂,像是让他和那些困惑之间隔了一整个冰冷的世界一样远。
紧接着徐师锦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像是魔音灌耳一般,不断地在他的心神之中翻涌着重复。
所有的这一切都抛弃了他,所有他所曾经拥有的东西都抛弃了他。
他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些?
而且,眼前的空洞像是最为痛苦的酷刑,在持续不断地折磨着朱廷修的心态。
每时每刻,那场武道搏杀的幻痛仍旧会在他身形的每一寸筋肉,每一截骨骼中传递与流淌。
而也正是在这种痛苦的心态之中。
某种往日里约束着朱廷修的东西,像是也伴随着他状态的转变而一同被撕碎了。
在暮气沉沉的摆烂心态之中,他忽然间生出了某种“刹那天地宽”的念想。
于是,像是刻意的强调一样,他再度追问了在澎湃的气血之中沉默着的徐师锦。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闻听得此言时,徐师锦的笑声略显得有些刺耳。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朱廷修的问题。
而是轻声的开口感慨道。
“二哥果真没抛弃自己。”
闻言,朱廷修的声音在沉默中变得很是复杂。
他从未曾想过,自己竟然要在这样的境遇中朝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袒露心扉。
“是啊,在半日之前,一切都还是很好的愿景,倘若是能选,谁又舍得放弃那前路上本能够一望可见的璀璨呢……”
可紧接着,原本带着笑音的徐师锦,此刻也忽然间变得郑重起来。
“老实说,这项技术还不足够成熟,还有着很大的技术空白在其中。”
刹那间。
朱廷修的身形猛地一个摇晃。
大概是失明的缘故,使得朱廷修的心思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变得更敏感起来。
和岳含章的武道搏杀也是这样,上一刻还是定胜的希望就在眼前,下一个却是道途断绝的毁灭地狱。
他讨厌这种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的感觉。
于是某种明显的厌弃被朱廷修所展露出来。
“我相信你费这样多的口舌,不是为了来消遣我的。
那么你这是打算拿我当小白鼠了?
难怪,难怪你卡在化妖的极限上,不肯彻底蜕变。
想要等着我给你开路?”
这一刻,朱廷修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很是讥诮的嘲讽笑容。
但是回应给他的,是徐师锦接连的否认声音。
“不不不!二哥,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老实说,一项技术的论证确实需要小白鼠。
可我说难听些,天底下……不,只州府残废的武者,便多如河沙之数,想找小白鼠很简单的。
我为什么非得耗费这交情,来让这州府中我为数不多还认识的人去跳火坑呢?”
徐师锦的话很好的安抚下了朱廷修敏感的情绪。
而他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直言相告只是想要将事情显得更加开诚布公而已。
甚至这需要填补的技术空白,我也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向。
但是只我一个人做不成这样的事情,我说出来,也是要二哥你帮帮我。”
闻言,冷静下来的朱廷修恢复了一个世家嫡传,一个天骄妖孽的气度。
甚至这一刻,双目的失明更让他有了某种沉淀的深邃感。
“帮你?怎么帮你?”
“想要这条路完全成熟,需要填补的技术空白,是铭鸿张家的改造修士的技术储备。
而我们觊觎着他们的储备,但又不能生抢,所以就需要有成品样本来观摩。
所以让二哥你去接触他们,对外也有很正当的理由——
你的武道修途断了,不甘心,欲走改造修士的路,因此你差遣你的侍女先一步进行这样的试验。”
“侍女?你是说飞燕?”
徐师锦很是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他像是想到了顾清寒一样。
于是他随口说了句俏皮笑话。
“没错,飞燕,只听这名字,就觉得是个有能耐的。”
朱廷修闻言却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身为洞华道院的学生,身为世家嫡传,朱廷修对于超凡领域的认知足够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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