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让你买个菜，哪来的电风扇？
怎么了，这副要吃人的模样，谁惹着你了？”
中午，湘省西南某市破旧职工楼里，男人提着电风扇推开门，看儿子房间如往常一样，紧闭的门窗，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平日速来稳重的他，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是越想越气，在门口重重锤门，嘴里还骂道：
“几点了还不起来，真是上辈子造孽，这辈子生了你这个讨债鬼！”
在厨房听到动静的妻子闻声出来，很疑惑，买個菜多台电风扇就算了，好好的骂儿子干嘛？
“你别闹着他，昨晚上学习到凌晨一两点呢。”
“学习？学个屁！就是在玩游戏。”
老王一听，更气了，“这台电脑就是个祸害，当初我说什么来着，上网就是害人精。”
捶打半天，见里面没动静，老王气鼓鼓回到狭小的客厅，往沙发上一坐，“你就惯着他吧，看将来怎么办！
以后他出去讨米要饭，你跟着在旁边敲锣端盆子好了。”
妻子也是泼辣性格，寸步不让，“呵，我说你今天吃枪药了吧，发哪门子疯？
我们娘两哪里得罪你了，这些年好吃好喝给你供着。
都喂狗了是吧。
还有这破电风扇，儿子说好几次了，天气热，让你买个空调，你就拿这个应付？”
“还空调！”
老王被顶撞着，脾气愈发暴躁起来，“有电风扇给这个小畜生吹，都算劳资祖上倒八辈子血霉。”
也是气糊涂了，嘴里嘟嘟囔囔，骂骂咧咧。
看他眼神凶神恶煞的，仿佛要吃人，平日里极擅长言语攻击的妻子，也不敢多嘴。
只是带着怨气，将新买的电风扇拆开，又给插上电测试一下，寻思待会等儿子起来，送房间去。
只希望儿子别发脾气才好。
说是要买空调，可钱从哪来呢？
家里本就不宽裕，这些年企业效益不佳，每个月两口子到手工资加一块才两千多，偶尔还要拖欠……
正想着，突然听见楼道里传来动静，她好奇的凑到窗户边一看，愣住，这不对面刘师傅家吗？
“老王，快去搭把手，刘老三家买了两个大家电，正卸车准备抬上来呢。”
这片家属区都是同一个公司的集资房，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修的，大家邻里邻居，又是同事，平时有事搭把手很正常。
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平日里出了名仗义热情的丈夫，这次毫无动静。
回过头一看，见他躺在沙发上，一只脚有气无力耷拉着拖在地上，仿佛死了一样。
这反常的一幕，吓得她赶紧小跑过去，还好，眼睛是睁着的。
她心里很慌，嘴唇有些颤抖，“你这是怎么了？”
自打结婚嫁到这边，二十多年了，就从没见过自家男人这副颓废的模样。
哦，好像有过一次，那还是前年，儿子高考那会。
300多分，让极好面子的丈夫，愣是请假一个多星期没出门。
“丢死人啦，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王用手捂着脸，有气无力哼哼着，“丢人现眼，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妻子都快急哭了，“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说话啊！”
“嫂子，我王哥不在家的吧？”
可惜老王就是不说话，正沉默着呢，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因为角度原因，看不到沙发这边。
老王妻子回过头，下意识问一句，“是刘家嫂子啊，你们家这是发财了？
一下子买这么多家电，又是彩电又是冰箱。”
隔壁刘师傅家的媳妇，老王媳妇罗女士很是好奇，再看看丈夫也就是小声哼哼不说话，暂时顾不上他。
走到门边慌乱的回应一句，“老王他，他还没回来呢。”
“那就好，待会他回家，你可得好好劝劝，可千万别刺激他，另外帮我说声抱歉，刚才真不是故意气他的。”
老王媳妇越听越疑惑，“怎么个事？”
刘家嫂子叹了口气，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还能怎样，两家近邻在这住了二十来年，平时关系一直不错，刘师傅在厂里是技术工，老王呢，混成车间小组长。
职务上半斤八两属于是，近些年厂子效益越来越差，可他们又没别的手艺，凑合干呗，饿不死有口饭吃就行。
奈何两年前的高考，刘家女儿考上魔都重点大学，而王家儿子喜提330分，还是到处凑钱送到星城，念了个涉外大专。
一年上万的学费，再加上儿子花钱大手大脚，夫妻两省吃俭用，又拉着脸找亲戚借钱，想着把儿子供出来，将来有个文凭技能谋生。
高考那阵，已经是让老王万念俱灰了。
可不曾想，更大的暴击在后头……
“所以，这么贵的彩电和冰箱，是彤彤上学兼职打工赚出来的？”
听完一切，老王妻子艰难的咽口唾沫，再回头看看沙发，她总算明白丈夫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刘家嫂子点点头，讪笑道：“这个我们也不了解情况，前些日子，您不是说要给儿子买台空调吗？
今天正好彤彤兼职上班的那家大企业，在这里做什么家电下乡补贴促销，如果有内部人介绍，能给1.5个点的返点。
算上杂七杂八的优惠，可以节约好几百块钱呢，都是大牌子，我寻思给王哥叫上一块买，谁知道……
唉，你看这事闹的……”
老王躺在沙发上，双目空洞无神。
这哪里是叫他去买空调啊，分明是当着整个公司，整个小区的人，疯狂打他脸啊！
想他当年中专毕业，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顺顺利利吃上国家粮，现如今竟然连一台空调的钱，都拿不出来！
销售会场的热闹场景，在他眼里就是最大的讽刺，嘲讽他没钱。
看看人家隔壁老刘，生的好女儿，重点大学读着，上学期间还主动兼职帮家里分摊压力。
这才三个多月啊，愣是赚了五六千块，那么大的液晶电视，说买就买了，还说什么内部员工有优惠，还有额外提成。
见鬼了！
周围隔壁邻居的赞扬，夸奖，他都忍了。
可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还有人拿彤彤，和他们家不争气的废物调侃，那小孩子在一块玩耍时的童养媳玩笑，能这么开吗？
他也就是顺着多说几句，竟然被起哄要买个空调，说什么将来给儿子婚房用！
还是彤彤那姑娘成熟懂事，看出他的窘迫，主动帮他解围，最后咬着牙选了台电风扇，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他真想当场拍出三千块，不就是空调吗？
买！
奈何囊中羞涩，儿子没上大学以前，他抽烟都是8块钱一包，偶尔还能尝尝25的，现在呢？
4块钱都得分两天抽，没事找工友觍着脸混上一支。
男人，命苦啊，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只有人到中年，低头认命时，才知道家庭有需要时，掏不出钱来的痛苦与自责。
那滋味，比疯狂打他脸更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的交谈声停下，随着铁门的关闭，他终于缓过劲来。
“做饭吧。”
却没人回应，他疑惑着起身到处看，人呢……
正纳闷呢，听见钥匙转动门锁声，妻子正从外边进来，手里还拿了些东西。
“你干什么去了？”
“拿这个。”
妻子扬了扬手里一叠厚厚的资料，“我给你说哈，这里面可藏着下半年儿子的学杂费……”
“等会，你这什么意思！让我兼职去卖家电？”
老王从妻子嘴里听明白事情来龙去脉，整个人瞬间愣住。
“不做怎么行，靠我们两口子这点收入，负担儿子学杂费都够呛，不是我辛辛苦苦倒腾点印刷材料，挂历，辅导资料什么的。
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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