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竖子……”这年轻的廷尉从史视张汤为老师,听到樊千秋的狂言,气得满脸通红,不能成言。
“淳于亭!”张汤叫住了这个弟子,他的脸色倒是平静,其中甚至还有好奇,“让他说,看他有何高论?”
“这……”淳于亭还想要再劝什么,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向来严苛的张汤已踱步走下正堂。
“你不只懂律法,还懂断案之事?”张汤背着手,居高临下问道。
“这……也略懂略懂。”樊千秋平静地笑道,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只是不知道你是为了当游徼办案学的律法,还是为了当私社做歹事学的律法?”张汤有些戏谑地问道。
“两者自然都有,当社令也好,游徼也罢,都得懂律法吧”樊千秋不卑不亢,仍然平静地笑答道。
当官得懂法,混社团更得懂法,这道理,樊千秋看得明白。
“如今,算是中堂歇息,你不必跪着,站起来回话即可。”张汤有了一些兴致,点了点头开恩道。
“谢过使君。”樊千秋站了起来,拍了拍袍服上的灰尘。
“你说本官所言欠妥,是何处欠妥?”张汤平静地问道。
“使君刚才说,平时判案,唯一的准绳便是这汉律,草民以为,这句话说得欠妥,尤其不应与廷尉从史说。”
樊千秋说完这两句话,堂中立刻又响起一阵“翁嗡嗡”的议论声。
包括廷尉从史们在内的所有人,都面色不善地朝樊千秋指指点点。
此子提起廷尉从史的那副表情,仿佛是在说他们多是未经人事的雏儿,自然令自视甚高的廷尉从史们恼怒。
“狂妄”“癫悖”“大言不惭”“装神弄鬼”“泼皮无赖”之类的话,源源不断地砸到了樊千秋的脑袋上。
倘若此处不是威严的廷尉正堂,那咒骂樊千秋的詈语恐怕会更加肮脏难听。
张汤倒不恼怒,他环顾四周,用威严的目光将所有的议论指责之声全都压制了下去,这才重新看向樊千秋。
“你有何高论?”
“草民以为,断案之时,不可只将汉律视为唯一的准绳。”樊千秋回答道。
“那要以何为断案的准绳?”张汤再次问道。
“当以《春秋》为准绳,或说以汉律为辅,《春秋》为主。”樊千秋笑答道。
其余人乍听是不明所以,可张汤瞬间就明白了,那双豹眼忽然亮了起来,换了一种惊诧的目光看向樊千秋。
“你竟然听说过‘春秋决狱’之道?”张汤压低声音问道,竟看不出喜怒。
“略懂略懂,草民也读过《春秋》三传,倒是很有所得。”樊千秋谦虚道。
张汤心中又是一惊,樊千秋这破皮无赖子,怎可能知道“春秋决狱”之说。
这可是自己准备拿来当仕途垫脚石的“高论”,难不成有人走漏了风声?!
尽量平复心情之后,张汤才强装镇定问道:“你说说,何为‘春秋决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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