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走了啊?”陈流火抿了下唇,之前想要和她分享的喜悦忽然散去了大半,轻声问,“几点的车?”
“上午十一点。”
陈流火心算了一下,“那我们九点要出门了。”
云锦天居离江城的高铁站倒不是很远,而且不远处的地铁也可以直达高铁站,但考虑到一般得提前几十分钟检票进站,还要预留一个小时左右的机动时间,在陈流火看来,九点出门并不算夸张。
“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太想莪哦。”张安竹冲他眨了眨眼,“大年初七我就回来了,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很快的。”
“过年我忙着呢,哪有时间想你。”陈流火淡淡地说,“初七我说不定还在走亲戚,你回来我也顾不上。”
张安竹看着他,微微一笑,“行,不想就不想吧。”
陈流火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说,“让我看看你的清单,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张安竹把手机递给他。
陈流火扫了眼清单,说,“零钱和现金呢?这些不准备一点吗?”
“零钱现金?”张安竹撅了下嘴,“这年代不都是用手机支付了吗,谁会没事带这些。”
“万一碰到手机信号不好,或者手机故障什么的就麻烦了,总之带一点,有备无患。”
她摊了下手,“可我没有啊。”
“……”陈流火说,“我那里有整钱,再去给你换点零的来。”
他回房间,拿起钱包出了门。
小区门口的小超市。
陈流火选了几样坚果、面包、巧克力、牛肉干之类的小零食,又买了牛奶和纯净水,再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块的给店主找开,然后返回。
回去后,陈流火又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加上买好的东西、找回来的一把零钱一起给了张安竹。
“拿去吧。”
张安竹接过去看了眼,然后问:“你怎么连吃的喝的都给我买好了啊?”
“免得你回去的路上饿了渴了。”
“这些在车站也可以买的呀,”她嘟哝着,“何必特意大老远的拿过去,多沉啊。”
“万一路上有事耽搁了,你到车站根本没时间买呢?”陈流火皱眉说,“还有,东西不是我帮你拿到车站吗?沉不沉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张安竹没说话,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陈流火没注意她的眼神,只是很不放心地指点着,“零钱就放在外面的口袋,这样有需要的时候方便随时拿,不用再掏手机了,知道吗?不过,千万记得要和身份证分开放,免得拿零钱的时候把身份证弄丢了。对了,可以先把身份证放在你包的外层,但是等验完票以后,一定要记得改放到里面的夹层去收好……”
说到这里,他拍了下脑门,又去拿了两瓶旅行装的消毒啫喱和酒精喷雾。
“这两个也带上。高铁每天不知道要坐多少人,肯定不太干净,你上车以后,记得把座位什么的都消个毒。”
“……”张安竹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陈流火有点口渴,去拿了杯子,接了杯水喝了一口,又想起一事,继续说,“哦,晕车药创口贴那些常用药也可能会用得上,要不带一点?”
张安竹终于没忍住,幽幽地开口,“……我发现,你真的……真的很爹系……”
“是吗,”陈流火随口道,“要不你叫我一声爸爸。”
这话一出口,他才发现有点歧义。
张安竹的脸也微有些红,轻啧了一声:“你想得美,才不给你占我便宜呢。”
“口误,口误……”陈流火讪讪地笑了一声,又拿起她手机上的清单,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才点了下头,“嗯,应该差不多了。”
张安竹继续收拾着东西,而后,随口问了句,“对了,你刚才是在练吉他吗?练得怎么样?”
“还行,等你忙完我弹给你听。”
“别,就现在弹吧。”张安竹停下动作,笑着说,“等听完了我再接着收拾也是一样的。”
陈流火说:“那好,我去拿吉他。”
一分钟后,他抱着吉他来到客厅,在地毯上盘膝坐下。
张安竹则是坐在沙发上,单手托着下巴,一直盯着他。
陈流火抬了下头,于是就望见了她琥珀色的凤眼,她眼波如湖面,平静无波,其下却似乎藏着某种秘密,又仿若什么都没有,只有至深的温柔。
陈流火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手指轻轻放在吉他的琴弦上,却没有立即开始弹奏。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了他的旧吉他。
读大学的时候,他花了三百多块买了一把二手吉他。
当时他对怎么选择吉他、怎么判断吉他的好坏、音准音色材质之类,都是一窍不通。
在专业人士眼里,那把吉他可能和烧火棍差不多,或许还不如烧火棍,毕竟后者还能真的用来烧火。
尽管这样,他依旧很喜欢,空闲之余就会拿出来弹一会儿。
大学毕业后,那把吉他也一直跟着他。
后来在和白晓幽“恋爱”时,它同样跟着他一起去了白晓幽所在的林城。
但是白晓幽讨厌吉他,她可以瘫在沙发上不分白昼黑夜地打游戏,却认为他弹吉他是浪费光阴,与其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聊的爱好上,还不如多加班挣钱,甚至到了一见他碰吉他就要发脾气的地步。
如此再三,陈流火妥协了。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对感情不负责任,要学会包容,学会磨合,学会为了另一方适当的让步和牺牲。
于是,他将吉他放在了一边。
很久,久到几乎他都快将它彻底忘记。
和白晓幽分手后,他决意搬回江城,收拾东西时,忽然发现了被他塞在床底的那把吉他。
它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当时他看了很久,然后仔细地擦掉了灰,手指轻轻拂过吉他的弦,熟悉的旋律还隐隐回荡在耳边,却发现手指生疏得几乎一个音都无法再弹出来,又或许是放得太久,它已经无法再弹了。
后来他就这么从林城回到江城,但没有把它从林城带回来,也没有买一把新吉他,因为他不知道这辈子自己还会不会再弹吉他。
没有听众,弹起来似乎也没多大意思。
不要,也好。
回到单身平静的生活,按部就班的一天天过着,甚至已经习惯,更很少想起过去弹吉他的那些时光,偶尔回忆一下,竟然有种恍如隔世般的遥远感觉。
但从这一刻,当他再次摸到吉他的这一刻,那些记忆,竟然又一点点地变得清晰起来。
陈流火的指尖终于开始动了,第一声吉他响起。
弹了几下后,他没有听到张安竹的声音,便抬头看向了她。
张安竹似乎读懂了他的目光,她托着下巴,睫毛低垂,嘴角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低笑:“这次我想听你唱,行不行?”
……好。”
和她对视一眼之后,陈流火也不知怎么的,心潮微微荡漾,他强迫自己的心神收到吉他上,十指缓缓拨动,而后,张开了嘴,开始借着吉他的伴奏,唱起来了那首《creep》。
“when you were here before……”
……
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回荡着,陈流火抱着吉他,低头弹着,唱着,却又忍不住分出一丝丝注意力来关注着张安竹的神情举动。
她听得很认真,看得很专注。
被她的目光注视着,不知不觉,他全部的心神渐渐沉浸进去。
几分钟后,最后一个音符,终于缓缓落下。
陈流火静了会儿,抱着吉他,轻呼出口气:“幸不辱命。”
啪啪啪。
张安竹不遗余力地鼓掌,小脸上是洋溢的热情:“很好很好很好,棒极了!都可以开世界巡回演唱会了~”
“你这马屁拍得太夸张了,虚伪!”陈流火站起身,“行了,你接着收拾吧,有需要帮忙的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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