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坐在监房之中,正在聚精会神地下棋。
他面前摆着棋盘,上面黑子白子错落纵横,正在左手和右手互相较量棋艺。
这倒并不是因为无聊,他一向认为,脑子一段时间不用,就会变得迟钝。所以,一定要常常锻炼。
而下棋,无疑是锻炼脑力最好的方法之一。
可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有些没法集中精神。
在诏狱待了这些日子,他早已把这里面的规律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今晚却显得有些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异乎寻常。
叶知秋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铁栅栏前,看着外面漆黑的甬道。
平时这个时辰,应该有一队巡逻的锦衣卫经过这里,可是今天不但没有巡逻的人,连平时站在甬道里那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的守卫也没了踪影。
叶知秋感觉有些蹊跷,刚想高声叫喊两声,唤个人来问一下,就听见那漆黑的甬道尽头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他警惕的屏住呼吸,仔细地倾听,没错,是一个穿着软底鞋的人,正在慢慢地走过来。
锦衣卫穿着的都是硬底快靴,这个穿着考究的软底鞋的人绝不会是锦衣卫。
他是什么人?谁会在这样深更半夜的时候来到这诏狱之中?
叶知秋睁大眼睛,好奇而警惕地盯着漆黑一片的甬道尽头。
接着甬道两侧墙壁上灰暗的灯光,渐渐的,他看见了,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里的人。
他穿着很宽大的黑斗篷,罩住了全身,他的脸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中,完全看不见是谁,整个人就像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慢慢地向叶知秋的监房走来。
虽然看不见身材、动作,但是叶知秋却忽然又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难道这个人他是……?
不可能!他很快就自我否定掉了这个答案。这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叶知秋摇了摇头,可是那熟悉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难道真的会是他?
很快,这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走到了叶知秋的监房前面,隔着铁栅栏,他拉了拉头上的帽子,灯光之下,他的五官露了出来。
叶知秋如遭雷击,全身颤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皇,上!”
这个人竟然是当今皇上,朱棣!
可是皇上,怎么会在深更半夜来到这诏狱之中呢?
叶知秋不敢想,只是低着头趴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朱棣脸上没有表情,两眼冷冷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叶知秋,沉声说了句:“起来吧。”
叶知秋立即站了起来,低头垂首,毕恭毕敬地侧身站着。
这时从那漆黑的甬道尽头忽然走出来两个穿着大红官服的锦衣卫,抬着一把椅子快步来到朱棣背后。放下椅子,两人躬身快速倒退回了黑暗之中,好像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朱棣在椅子上慢慢坐下来,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叶知秋:“在这里看见朕,你是不是很惊奇啊?”
叶知秋只有回答:“是。”
朱棣脸色一沉:“可是你当初设计把自己送进这里,确实也令朕很惊奇啊!”
他看着因被道破实情全身簌簌而抖的叶知秋,厉声喝问道:“你以为朕看不出你的心思?”
叶知秋吓得一个哆嗦,全身扑倒跪在地上,口里喃喃道:“皇上圣明,罪臣……”
朱棣冷冷地说道:“当初孙殿臣案发,京兆尹杨文昌不敢查案,借故推给了你。你看出其中蹊跷,知道此案背后涉及太子之争,也不想查,怕引火上身,却被朕严令你限期破案,推无可推,于是你索性什么也不做,到了限期,自行请罪下狱,于是就来了这里。”
“你明知朕绝对不会因此而杀你,更知道叶枫对于朕的重要性,所以你派人把此事通知了叶枫。父亲下狱,为子者当然要尽力营救,而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施展其所长,查明此案。”
“你算准了无论此案真相是什么,朕也绝对不会为了偏袒自己的儿子而牺牲掉叶枫,牺牲多年筹谋的大计,因此才引他入局,把他置于这危险万分的疑阵之中。你为求自保竟然连他都出卖,你抚养他长大,难道真的对他没有半分父子之情?”
朱棣语气一变,充满了杀气:“你明知此中危险还如此妄为,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了你?!”
叶知秋被道破了心事,直听得浑身冷汗,颤抖着匍匐在地上不断磕头:“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只有他才真正知道朱棣心中的宏大的计划,只有他才了解叶枫对于朱棣的计划到底有多么重要。
他毫不怀疑,对于威胁到叶枫的安全,威胁到他多年计划的人,哪怕是亲儿子,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更何况只是他叶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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