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马灯下,桌子是上的4个小年轻正喝得起劲。
其中一个。
梳着三七开的偏偏头,人长的有点油头粉面,像是戏台上的白脸花旦,脸上流油,满脸的兴奋!
另外两个,看上去年龄比这个小年纪要大一些的人,则身着蓝色帆布工装。
看那样子。
应该是甘泉县农用机械厂的正式职工...他们的工作服口袋上方,印着工作单位名称呢!
最后一个人。
则是一个中年人,穿着4个兜的干部服,大热天的头上还戴着一顶蓝色的、帽檐软塌塌的高仿军帽。
衣口袋插着支“英雄牌”钢笔,在他所座的那方桌沿,放着一个牛皮公文包...这是乡镇干部的标准配置。
等到叶小川率先进了这家集体饭店,先是来到空荡荡的“开票台”,准备点上一些酒菜。
其实到了这个点儿,别的国营饭店早就下班了!
即便来了顾客,他们也是不会伺候的...毕竟人家是国营单位,里面的干部、职工们拿的都是固定工资。
饭店里多赚一分、少赚一分,与他们的个人收益,根本就不会有直接的联系。
所以。
国营饭店的那些干部职工们加班,有个屁的意义啊?
但这家集体饭店,显然不同。
首先,开在机械厂门口的这家集体饭店,他们本身就要靠着机械厂的那些工人来维持经营。
如果遇到当地那些比较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超过了饭点儿,还想喝点小酒的话?
这种小小的集体饭店,自然也得小心伺候...牛不起来的!
当叶小川来到开票台。
偌大的开票台却没人值守,正准备开口叫人,却突然发现开票台的后面,居然还有一张小床!
那会负责值班的同志,正蜷缩在床上打盹...
搞得跟旅馆值班室似的!
“同志,我想点点菜。”
叶小川小小声声地叫醒那人,“不知道现在你们饭店里,还有些什么菜?”
值班那人,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从床上爬起来。
打起精神给叶小川开票,“小同志,我们的厨子下班了,你只能点凉菜。”
“哦,没关系,我不需要点热菜。”
叶小川压低声音道,““那就给我来上一盘猪头肉,二两花生米,外加一盘红卤节节香,一瓶‘南泥湾窖藏’。”
开票的人下笔如飞,正写的欢,呼的一下停顿住。
抬起头满是不解的问,“甚是卤节节香?”
“?节节香,也就是卤猪尾巴呀!”
“哦...看来,同志你是外地来的插队知青吧?
嘿嘿,还得数你们这些大地方来的文化人,会起名儿!原来泡在猪屎猪尿中的尾巴,居然叫节节香...还怪有点意思哩!”
“额...”
说实话,叶小川知道所谓的陕北,其实也就是俞林和延咹两个地区所管辖的地盘。
但其中。
俞林人...尤其是俞林市往北走、那些县里面的陕北人,要稍微实在些、更为朴实一点。
而延咹人则更扎势、说话做事也更为粗糙一些。
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延咹老乡他说话的时候,居然如此直接!
直接的,当场就能把人说的...连吃饭的胃口都整没了...
不过。
在陕北待的久了,叶小川已经深知这边人说话的特点,当下便也没和对方计较。
拿出钱夹子付完钱。
值班那人径直到后厨,将叶小川点的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现成食物,给上了上来。
再点亮一盏马灯,替叶小川照亮。
忙完这些,那家伙便打着哈欠,继续钻回高高的开票台后面打盹儿去了....
打开包装粗糙的“南泥湾老窖”,叶小川便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起来。
不多时。
隔壁那4个其中,有那2位在机械厂上班的职工,似乎已经不想再喝了。
其中一人站起身,开口告辞:“额...王主任,小倪同志啊,今天你们这顿酒,我就谢了啊!
明天早上我还得上早班呢,实在是不敢再喝了。
放心吧王主任,过几天,等到小倪同志办好了进厂手续,到时候我肯定会搞好‘传帮带’,在我们车间工作,有什么技术和技巧,我绝不藏私就是了。”
对方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小倪和所谓的那个王主任,也双双站起身来:“那就谢谢啊,赵师傅,来来来,再喝上几杯?”
“不喝了,不喝了。”
那位师傅连连摆手,“今天咱们4个人叠进去3瓶...差不多了,再喝...再喝就醉了,那明天不就误事了吗?”
那位叫倪威的家伙,显然有点馋酒,“赵师傅啊,咱再开一瓶儿吧!今天晚上一个人才7两左右,这才哪到哪呀!”
“不了不了。”
赵师傅摆摆手,示意他的同伴也赶紧起身闪人,“酒这东西嘛,到位就好,再喝...就会误事了。改天吧!王主任,您看...要不,我们就先走了?”
那位王主任,毕竟是酒精考验的老手了...乡镇干部或许没啥别的本事,但是个个都是海量,这倒是真的!
见状。
王主任只是很客气的应付几句,随后便示站起身,亲自将两位机械厂的职工,给送出了饭店大门外。
等到那主任送客回来。
王主任细细嘱咐自家外侄几句,“大侄子啊,你身上这个贪杯的习惯,可得控制控制了。
再过两三天,你就得去机械厂里办入职手续。
刚刚到厂里去工作,全车间上上下下的同志,他们都是一些什么秉性、什么喜好,你还没摸熟...刚去的时候你就低调些,多看多思考。”
“嗯,知道了大姑父。”
醉意朦胧的倪威嘿嘿笑,“放心吧,大姑父,我也是在这条街面上长大的...咱又不是那些乡下人,没见识、不知深浅。
我跟你说,大姑父。
等我进厂里去用不了两个月,上上下下,不管他是厂长书记、还是下面的车间工人?我都能跟他们混的惯惯的!在这华龙公社地界上,谁能欺负得了我?”
“嗯嗯,反正呢,少喝酒少说话,多看多想...就这样吧,我走了。”
对自家的外侄到底是个啥货色,早就一清二楚的王主任,敷衍的安顿了几句。
然后腋下夹着公文包,一歪一扭的...也走了。
刚才还热闹无比、吹牛吹得不亦乐乎的欢乐酒局,顿时冷清下来。
而那位兴致正高、喝的二麻二麻的倪威,或许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氛围落差。
只见这家伙抄起酒桌上的瓶子,‘咕噜噜’的就往自己的酒盅里倒...结果,残酒只剩下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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