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城笑着点了点头。李承训笑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不知萧郎君想先听哪一个啊?”
干城笑道:“还是先听个好消息吧。”
李承训笑道:“去年咱们收复西域时,蠕蠕内部发生了变乱。西戎可汗被他的长子郁律壶宁杀了。”
干城不禁脱口而出:“此时不出兵蠕蠕更待何时?”
李承训摇摇头道:“你着什么急?我不是还有个坏消息没说吗?”
干城连忙点点头道:“您请说。”
李承训叹道:“郁律壶宁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弑父自立后蠕蠕内部人心浮动,还不等朝廷发难,辽东北面的东胡人就派使者向郁律壶宁索要蠕蠕宝马千匹。”
干城插嘴道:“那蠕蠕人岂不是要和东胡人打起来?”
李承训说道:“你还真猜错了。蠕蠕不少大臣纷纷表示要拒绝东胡。可是郁律壶宁说:‘与邻国交好,岂能在乎几匹马?'竟然将一千匹宝马如数送给东胡。”
干城听罢不禁摇头,觉得蠕蠕真是要走下坡路了。
李承训继续说道:“可是东胡人得寸进尺,又向蠕蠕索要郁律壶宁最宠爱的阏氏。蠕蠕所有大臣义愤填膺,认为东胡人胆大妄为竟敢欺辱可汗,必须开战。可是郁律壶宁却说:‘与邻国较好,岂能在乎一个美人。'竟然将他最宠爱的阏氏送与东胡。”
干城听罢不禁动容,说道:“郁律壶宁心机深沉,忍辱负重,可比越王勾践。朝廷若不联合东胡早除郁律壶宁,今后此子必成朝廷心头大患。”
李承训听罢点点头,继续说道:“东胡见郁律壶宁软弱可欺,便又派使臣向郁律壶宁索要蠕蠕与东胡之间的无人之地。这次蠕蠕大臣大部分没有反对,一小部分赞成将此处荒地割让给东胡。但郁律壶宁当场翻脸,将所有赞成割让土地的大臣全部斩杀。他说:‘蠕蠕的领土都是先辈们用血换来的,是蠕蠕立国的根本,怎能轻易割让?凡赞同割让蠕蠕领土者,吾必杀之!'随后郁律壶宁率领蠕蠕铁骑一举杀入东胡境内。东胡人毫无防备,被郁律壶宁打得措手不及。不久之后东胡竟然被蠕蠕吞并了。”
“什么?”干城大惊失色。他沉思良久才说道:“蠕蠕吞并东胡后实力大增。眼下蠕蠕要么率军南下威逼京师,要么趁我军立足未稳来争夺西域。”
李承训道:“你分析的十分在理。现在朝廷命河阳侯郑怀古率领辽东各部向蠕蠕发动进攻。朝廷是想用辽东拖住和消耗蠕蠕的主力。不过蠕蠕要是真来争夺西域,你以为郁律壶宁会怎么个打法?”
干城道:“上策是夺取哈密,切断朝廷与西域的联系,然后关门打狗歼灭我朝在西域的驻军。中策是攻占高昌,将我军在西域的部署一分为二,然后各个击破。下策是趁我军立足未稳补给线太长,先夺取轮台,然后步步为营夺取高昌和哈密。”
李承训道:“你以为郁律壶宁会用上中下哪一策?”
干城又是沉思片刻后说道:“郁律壶宁应该采用下策。”
李承训向前探出身子,很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干城道:“若是采取上策需要的兵力比较多,至少要比我朝在西域的驻军要多。蠕蠕即便吞并东胡,其兵力也不会对我朝在西域的驻军形成较大的优势。因此蠕蠕采取上策的可能性不大。采取中策则需要较强的攻坚能力,但是蠕蠕擅长野战而不擅长攻城。如果蠕蠕围攻高昌时间过长,就会引来我军在轮台和哈密的驻军。到时候蠕蠕恐怕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所以依我看郁律壶宁采取下策进攻轮台的可能性更大。”
李承训又问道:“轮台城墙虽然比高昌城要低矮,但即便是我军强攻此城也不可能短时间拿下。你刚才说蠕蠕长于野战而不擅长攻坚,那么郁律壶宁为何还会来强攻轮台?”
干城道:“第一是有充足进攻和撤退的时间。如果我军主力得知轮台遭袭派大军前来支援,大军集结和准备粮草恐怕最快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抵达轮台。有如此长的时间,蠕蠕军在一击之下不能得手,完全可以从容撤退。第二是有更广阔的周旋空间。蠕蠕完全可以一边围困轮台,一边分兵伏击增援大军,或者是夺取补给物资,然后再来围困轮台。第三是北庭城北面沙漠的北缘在汉代被称为金薇山,此地有充沛的水源和草场。蠕蠕据有此地便进可攻轮台和北庭,退可以在金薇山周围的草场河流休整补充。”
李承训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难得这么短时间,你就能把这么多事想明白。不过你想到的朝廷也想到了,所以才派我和老刘给你送来六卫兵马和三个月的粮草。不过你也要组织这些卫所自行解决一部分粮草。”
干城又是沉思片刻后说道:“解决粮草问题不大,但朝廷要为我准备种子和农具。”
老刘拍拍了椅子扶手道:“都带过来了。”
干城又说道:“卑职还想请朝廷将这些将士的家属也送过来。”
“什么?”这回轮到李承训吃惊了。他说道:“你这是想干什么?”
干城笑道:“《孙膑兵法》云:‘兵有客之分,有主人之分。客之分众,主人之分少。客倍主人半,然可敌也。'如今李大人所率六卫官兵的家属和土地都在内地。他们无不视轮台为战场而非家园,一旦遭遇恶战大战难免会畏缩逃亡。这样的部队与客兵无异,发挥不出‘主人安地抚势以胥'的优势。
若能将众将士的家属迁入轮台周围,我军必定会拼命种地守城。我军反客为主,变客兵为主兵,方能有把握以三万将士与蠕蠕十万铁骑决战。”
李承训搓着下巴想了想,说道:“确实是这么个理。不过这么多人过来,朝廷又要转运不少物资过来。还有你把将士们的家属都弄过来,你家扶云乡君来不来?”
干城笑道:“那是自然要来。我这几日已经派人给家里送信了。郑德贤和钟侯也都往家里寄信了。这回不但要让扶云乡君来轮台,还要让我的四位姨娘和新生的一对儿女都来。”
李承训不禁点点头赞道:“萧将军果然有魄力。不过此事还要容我向朝廷禀报商议。”
两个人既然已经商量完,干城就告辞而去。
李承训命随身的家丁搬来两箱干城送来的土特产。几个人打开箱子扒开上面一层核桃和枣,就发现箱子下面有暗格。打开暗格几个人都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暗格中全是整齐码放的金锭。又打开几个箱子都是如此。李承训心中粗略估算一番,发现干城送来的黄金竟然足有七千两。如果将这些金锭折算成银子,大约是十万两。李承训看着脚下随意摆放的几个箱子不由得产生了幻觉,他只觉这些箱子中装得是砖头而不是金锭。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笔巨量财富自己并不能独吞。思考半晌,他下定决心要将一半金子送给老刘。老刘必然会向东宫奉上这些金子。想到此处李承训不禁长吁一口气。
这正是:唯有绑架上级,下级方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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