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北斗走了过去,但他的脚步也停下了。
“你在……哭吗?”
玲也不在哭,她只是在流泪。
盖亚不会流泪,魔神也不会,那么那可悲的命运谁能为他们流一下眼泪呢?
为多年来被黑布袋和尚咒杀的人而悲伤;也为了那个当年深深信仰神佛,一粒一粒捡拾麦穗耕种在心田,发下宏愿爱着世人却可悲的求道者。天真的认为种下善因就能得到善果,可惜命运并没有那么讲道理。
种下的善因,结出的是最可悲的诅咒。一心为恶的人本就没有信仰,只会成为恶鬼,只有曾经崇高的圣者,当信念被玷污后才会成为魔神。
没有人会因为那位巫女哭泣而笑话她,神官和法师们崇敬的远远行了礼,离开了这个再一次能够自由行走的庭院。
池塘响起了蛙鸣,就仿佛被割裂的时间恢复了流淌,与往昔一般无二的平静的夏夜。
“妈。”
因为这个称呼已经多年没听过,宫水一叶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是曾经被自己赶出家门的女婿在喊自己。
俊树的脚依然有些麻,不过相比刚才好了许多,至少走路不会一瘸一拐了。
少见的,宫水婆婆没有嘲讽对方。自从他放弃神职,一心扑向仕途,与宫水神社闹翻之后,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事实上,俊树回想起来,从二叶离世的那天起,他和岳母就从没有好好说过话。永远是争吵,然后是离家的冷战。
二叶的离开这件事,成了割裂开这个家庭的巨大伤疤。
“你说二叶,她为什么要离开?”俊树问道。
二叶确实得了绝症,但是,如果去大城市用更好的医疗手段好好疗养,并非不能延长一些寿命。几个月,甚至几年。说不定她还能够看着三叶和四叶长大。
但是她选择了放弃治疗,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留在神社,留在神前。在那时的俊树看来,自己的妻子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里仿佛成了不可理喻的殉道者。他原本没有这样的疑问,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妻子是被迷信给蛊惑。
这才是他迁怒神社的原因。
但是今天,他意识到或许神真的存在,那么二叶是否有其他的理由呢?他所不知道的理由。
“我不知道,大概也永远无法知道。”宫水一叶回答道。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已经几乎无法离床的二叶依然整天坐在神前,仿佛是在献祭。明明已经结婚,脱离了神籍,可是她却像是要将自己献祭给神灵。
为了什么而献祭呢?
“但是,我所能猜测的,大概是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献祭,都是为了祈求。让二叶愿意献祭自己的,我能想到的,只能是为了你,或者是你们的女儿三叶和四叶。”
二叶是真正的巫女,谁也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她看到了什么。产灵,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时间的流动。
宫水婆婆所能想到的,是女儿献祭自己所剩下的所有的时间,为神灵祈求对孩子的祝福。为了未来某个时刻,三叶和四叶,能够获得一次改变命运机会的祝福。
她化成了丝线,等在时光长河的某一处,等待着女儿真正需要的那个时刻来临时,轻轻地献上自己以余生所剩的所有时间而换来的祝福。
虽然荒谬,但如果是二叶的话——
“还真像她会做的事。”俊树轻笑道。几年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六年前的那一天,三叶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彗星会撞击这个小镇,让小镇的居民们都去避难。俊树当然不信,他一个字都不信,这种毫无任何根据的荒谬的预警没有一丝考虑的价值。
所以,他发布了避难公告——
事后想着依然不可思议,公告一出,影响的是小镇数万居民。若是预警的天灾最后证明是玩笑,他的仕途显然就走到头了,更别说他的女儿还和朋友一起炸毁了变电站。三叶未成年,但监护人是他,跟他抢选票的候选人定然愿意将他送进班房。
现在想来,当时的冲动确实没有道理。因为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却恍惚间看到了二叶。
或许不是错觉,那一天,那个时刻,二叶真的在那里。
以自己余生所有时间去献祭,祈求某个改变命运的契机。她想要拯救的不止是他和女儿,还有这个小镇的所有人。
从始至终,她都是属于这个小镇,属于所有人的巫女。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