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玫尚未说明,沈菡就打定主意要直接拒绝。
“不知阿娘要大嫂嫂带什么话给我?”
“如今你大哥哥在工部任水部司要职,我们一家迟早都要迁进京城居住,阿娘年纪大了想看看京城繁华,留下二兄弟在下河县无所依靠很是操心。婆母说二妹妹嫁的人家一县之长,女婿又是个有出息的,就想让二妹夫引引你二哥哥,在衙门里找点事情给你二哥哥做,事情不论大小重要,好歹吃的是衙门饭不叫人欺负。”
她阿娘什么德性沈菡太清楚了,若单说让沈重德上衙门混饭吃,她信,偏这话是从苏玫嘴里说出来的,沈菡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她问,“大嫂嫂,二哥哥答应卖宅子了?”
苏玫心里一咯噔,娇俏的脸还是一派正色,“迟早要卖的,这不是婆母不放心二兄弟的前程特意嘱咐我找二妹妹帮忙嘛。”
这意思是说只要她答应二哥哥就愿意卖宅子?
沈菡一甩手中巾帕,望着苏玫冷森森的笑,“大嫂嫂,我二嫂嫂是小门户里出来的,沈家宅子大,不可能愿意卖。我二哥哥什么德性咱们也都清楚,除非你们愿意带着他们两口子进京城,否则就是说破天他也不可能答应。什么到衙门里混口饭吃,你和阿娘是不是算计好支开二哥哥好私下卖房啊!”
这人就是这样,关乎到自己的利益就异常精明。
沈菡一语中的,苏玫脸色僵硬,她也不愿虚以委蛇,“二妹妹,都是一家子骨肉,什么算计不算计的?咱们把话说开也好,这沈家如今就属你大哥哥有出息,可他再有出息也经不住你二哥哥捣乱拖后腿不是?说起来我们夫妻在京城挺风光,可我们是租别人的宅子住,连自己的宅子都买不起。京城是什么地方?那宫里守大门的都是王公贵族家的子弟,咱们这样的人家首先不把自己弄体面了拿什么脸面和人结交?不与人结交又如何有前程可奔?这事拖一日你大哥哥的前程就受阻一日。可这些道理你二哥哥不懂,纵使我们苦口婆心的劝,他仍觉着这宅一卖沈家就不是一个祖宗了。你大哥哥也给了诺,等到我们在京城真正站稳脚,他在前程上也熬出头就会接他去京城,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你大哥哥有情有义,岂会把谁落下不成?”
苏玫最后一句话厉害,说得沈菡狂泛心思。
她用心良苦的劝告小衙内用心功名考个前程,他非但不听还羞辱于她。近日京中名妓嫣如小姐的花船停在圆湖,他便陪着刺史大人府上的小公子日日纵情声色连家都不回。
有夫如此,她这辈子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如果大哥哥真能在京城往上爬,今日她帮他一把,来日是不是得还她这人情?
想到此,沈菡一改适才鄙夷心绪,笑中带起奉承,“大嫂嫂说得在理,二哥哥就是那样糊涂拎不起的人,大嫂嫂别跟他计较了。”
听见沈菡的语气变了,苏玫觉得此事该有着落了,也从善如流起来,“我也不想跟他计较,谁都想过好日子,但过好日子前谁不都得辛苦一阵子?”
“我倒听师爷说县衙里有个衙役因为抓贼摔断了腿后退役了,也不知招进人没?”沈菡且说且喊春红进来,“你去问问师爷,就说我问之前的衙役的缺补上没有?”
“是,奴婢这就去。”
春红一走,苏玫笑道:“二妹妹如此用心,我和你大哥哥定承你这份情谊。”
沈菡放下身段,若往后要仰人鼻息,语气柔和不少,“能帮上忙最好,只是二哥哥那里要怎么跟他说才不惹他起疑呢?”
“此事我们就不必操心,婆母自会告诉他。”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春红回来说:“奴婢问了,师爷说县老爷这几日没空见补缺的衙役,所以位置还空着呢。”
“太好了。”沈菡一喜,挥手示意春红下去,对苏玫说,“公公现在书房办事,等到晚些时候我去求求他,此事该是成的。”
薛沈两家是亲家,县老爷这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苏玫说:“婆母还让我带了薄礼去见吴太太,二妹妹正有空不若我们一起去吧。”
“好。”
至此,姑嫂二人戏剧性的和谐了,结伴去看吴太太。
太阳开始西斜时候章嬷嬷从梧桐山庄回到孙家。
一进门就直往周老太太院里去。
周老太太正准备叫苏瑜过来陪她一起用晚饭,见章嬷嬷回来了便示意婆子缓些时候再请。
“怎么样?人走了?”
章嬷嬷立在周老太太面前回话,语气里颇有几分迟疑,“该是走了,奴婢没亲眼瞧见。”
“稍有自知之明的人听了你的话就该没脸,哪里还好意思留下?”周老太太脸露鄙色。
“老太太,奴婢没见着主家,但那孩子奴婢远远看了一眼,真是长得乖巧精灵,像个雪娃娃似的白嫩。”
这是什么话?没见着?周老太太越听越糊涂,“你个老虔婆,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没见着主家,奴婢一到梧桐山庄说明去意,夏莲就去传话,来见奴婢的是个年轻人,奴婢瞧着他背直气盛很有气派,初始奴婢以为他便是孩子的阿爹,其实不是,他说他只是个下人,还说奴婢有什么话直接告诉他即可,奴婢一恼就倚老卖老脾气上来了,反正说的话也不管中不中听,只要将那父子赶出梧桐山庄便是。”
“这么说你没见着那外客?”周老太太默了默,心里沉甸甸的。“之前我让你去梧桐山庄传话,我瞧着瑜姐儿那丫头像是有几分不情愿。”
“奴婢也瞧出来了。”章嬷嬷端起手道:“因此奴婢还刻意想打探打探那外客的家世,不成想那下人嘴巴紧,老奴硬是连个屁都没问出来。”
听着章嬷嬷说粗话,周老太太笑出声,“罢了,人走了就成。”
“老太太,奴婢觉着瑜姑娘这样可不像个事,虽说明里有老太太您撑腰,可这两年您也看在眼里,瑜姑娘哪件麻烦事来找过你?偏生那些想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又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往她身上抹两坨泥巴,唉,长此下去,瑜姑娘在这上河县也没法立足。”
章嬷嬷所想即周老太太所想,“想让她找个人嫁了,她又是个有主意的,我又答应不勉强她,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想把瑜姐儿叫回府来住,可家里那几个姑娘又容不下她,那回见着说话不是夹枪带棒的。瑜姑娘碍着老太太你的颜面,回回生生受委屈,绝不在您跟前提半个字。”
瑜姐儿懂事,周老太太心里是知道的。
就是这样懂事,这样的有主意才叫她更心疼。
自己个儿姑娘命短,偏生苏大老爷又娶了何氏那样惟恐天下不乱的继母,瑜姐儿的依靠也只有她这个外祖母了。突然想到什么,周老太太说:“上个月大老爷不是来信说京城的宅子已经置办下来,雍哥儿监工数月府中诸事诸物已是齐全,文哥儿和武哥儿这个月就要到京城去备看,依我之见干脆让瑜姐儿年底跟我们一起去京城算了。那里人生眼,没人认识瑜姐儿,更没人知道她的那些过往,亲事也更好谈。”
“老太太这主意好,只是家里没婚配的姐儿都等着进京择良婿,叫上瑜姐儿一起岂不是又要让人念叨。”章嬷嬷有些替苏瑜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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