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下意识否认。
否认完了却又意识到,这样的真相才更加伤人。
锦被下的手缓缓移到小腹,她看着帐幔的某个点,似是要将那帐幔盯出一个洞来,半晌,终于是喃喃说道,“他说……孩子不能留。我便问他,不是答应接我入府吗,既如此,这孩子为何留不得?……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会对我好,只要我把那一碗、那一碗红花喝完,他一定会对我好……一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他……竟然一早就打算好的。”
姬无盐没说话,端着茶杯的手有些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百合却像是严防死守了太久的情绪突然有了突破口一样,她睁着眼,眼底黯淡无光,面上表情半分也无,苍白的容色像是戴了一张不合时宜的刻板的假面具,“他说,他的夫人不能是我这样的出身……他说,若是他大婚前就传出我怀有身孕的消息,他的名声就全毁了,他的仕途也全毁了,他说他未来的岳丈一定会大闹杨家,甚至闹上御前,届时……整个司马府都要毁掉。”
“他说他不能做这样的罪人……我也不能……”
“呵呵……”她痴痴地笑,笑声绝望而苍凉,言语间透着几分百思不得其解的悲戚,“你说……怎么彼时说着要迎我进门的男人,如今竟觉得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哦,现在也没有了……你说我们怎么就会成为足够毁掉司马府的罪人呢……明明我所求并不多……他何必如此诓骗于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如今的百合想必比谁都要清楚。那个她曾经坚信与被人不同的“他”,其实和那些男人并没有任何不同。甚至,可能还不如……毕竟,那些人并无杀心,杨少菲有。
只是……
姬无盐搁了手中茶杯,骤然空落下来的掌心被风一吹,瞬间起了一层黏腻的冷汗。她蜷缩了指尖,表情冷静地像是覆了层深秋月夜里的寒霜,“所求,真的不多吗”
“你……也觉得我这般身份,入杨家是痴人说梦吗?”
冰凉的湖水没过头顶,呼吸都不能,意识渐渐远去。心,就是在那个时候死去的。
偏那人站在窗口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是深刻到像是镌刻进了骨髓血液里,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么冰冷,那么决绝,甚至……有些期待。
那个说着会对自己好的男人,期待自己死在那冰冷的湖底。
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有些凉。
没有人说话,深紫色的绉纱缓缓飘着,姬无盐甚至听得到百合压抑着的沉重的呼吸,似是受伤的野兽无奈的哀鸣。
姬无盐叹了口气,眉眼间的戾气散了几分,关了半阖的窗户,端起对面温度正好的温水走到床前递了递,“喝些水……缓缓。”
对方有些错愕,愣了愣才支着身子半起了身,接了茶杯,双手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抿了许久,也没见茶水水面下去多少。
姬无盐站在窗边垂眼看她,“是不是痴人说梦……你当是自知的。若非如此,何苦整日里带着那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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