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不敢啰嗦,跟着进城。
城内死气沉沉,偶见的几个人,都是皮包骨头,有气无力,显然时饿的太久了。
大队人马经过,他们并不多看一眼,各自躺在墙根晒太阳,似乎这能够汲取能量一般。
“兄弟们,宣扬陛下仁德!”陈奇瑜大喝。
“皇帝圣谕,免赋税徭役并积欠,违逆者治罪!”诸兵大喝起来。
终于,晒太阳的把头扭了过来,带着怀疑看向一干军兵,城内居民也从门窗后偷窥。
陈奇瑜不管,只让军兵吆喝着,一直到县衙方停。
待诸人坐了,陈奇瑜说道:“诸位,陛下仁德,免赋税徭役,然百姓负担非止如此,本官希望你们跟进免租免债。”
这……诸乡绅面面相觑,很舍不得。
“下官愿意劝说家族,免租免债,并献钱粮赈济灾民。”门外进来一人,拜道。
杨鼎瑞,安塞本地人,延安府推官,陈奇瑜于延安府调集军兵时发现其文武双全,擢为监军。
你个穷逼,家里都没田,免个鸡儿!诸乡绅不屑。
再看看外面虎视眈眈的军兵,忍了。
但是没人开口。
那么多钱粮,哦,你巡按金口一开就免了,咱全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诸位,本官不说忠义仁爱,只说实际!”陈奇瑜开口,道:“延安府连年大灾,饥民无数,盗贼四起,若有大变,尔等家小可能幸免?
即便朝廷派兵镇压,那也是尔等人头落地之后,澄城惨状不远,尔等仔细思量。”
说完,陈奇瑜出了衙门。
杨鼎瑞跟上去,低声说道:“台垣,不若以一部军兵假扮盗匪劫之?”
“胡闹,吾等朝廷命官,岂能行那苟且事?”陈奇瑜呵斥一句,又道:“且去收集诸乡绅不法事,以备抄家之用!”
“下官即刻去办!”杨鼎瑞兴冲冲地走了。
陈奇瑜对他的兴奋很诧异,但想到其人家无余财又有些理解。
仇富嘛,正常。
就是不知道陈奇瑜发现这家伙弃官投奔李自成会有什么个想法。
出了县衙大堂,去文书房查阅文书。
钱:零。
粮:零。
去处:赈济!
气到吐血。
“来人!”陈奇瑜怒喝道:“拘捕李存斌亲眷、幕僚,检索财物!”
自有亲信督办。
再看监押的人犯,多是盗抢的。
盗的是草根柳皮,抢的桑叶青苗。
山林有主,草木天生地养却同样有主人,未经许可入内皆为盗。
在这大旱之时,地主们不但有水耕作,还要种桑树养蚕。
痛心疾首。
“把牢狱里的人犯全部放……各给一碗稠粥,明日再放人。”陈奇瑜改了口。
不敢给多吃,怕撑死了。
就在陈奇瑜忙着清理牢狱时,城外十里处,高迎祥正在磨刀霍霍。
本身十多个兄弟,又有十多人入伙,加上妻儿老小三十多口人,再怎么省,一匹马吃不了几天,眼看着快山穷水尽了,不得不再次出来寻找粮食。
打野是打不着的,天上地下,但凡能入嘴的已经全部被清空,为今之计只能抢大户的。
吭哧半晌,高迎祥拭了拭刀刃,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哥,什么时候动手?”
“等到半夜都睡熟了的,冲进杀散护卫后抢了牛马装粮食,一人两石,不要贪多,多了跑不了。”高迎祥再次强调了纪律。
“大哥放心,我等晓得厉害。”
“大哥,高大哥~”一小弟狂奔而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中午有两千官兵进城,小弟怕坏了大事,摸进去听了消息。
陕西巡按,陈奇瑜,说免赋税徭役和积欠,又扣押了那帮地主老财,说是筹集粮食赈灾哩。”
“大哥,怎么办?”有小弟问道。
高迎祥把刀插进刀鞘里,道:“等朝廷赈济,清汤寡水济得什么?老小迟早得饿死!”
“谁都靠不住,就刀子靠得住,跟着大哥干到底。”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姓陈的就长了三头六臂不成?咱非要试试。”
“等真放粮了再说,先顾着家里老小才是正经。”
小弟们纷纷攘攘,并不相信朝廷会赈灾。
实在连年大旱,朝廷的信用已经丧失殆尽,百姓的眼里只有看得见的粮食,余者全不在乎。
与其坐而饥死,何不盗而死?这就是目前陕北百姓的普遍心态。
想扭转这种心态,须得大量的粮食不可,而朝廷没有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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