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婆的讲述告一段落。
至此,齐斯终于明白,前置条件所言“只要知道真相,便能逃脱鬼怪攻击”,本身就是在玩文字游戏。
所谓真相,亦或者核心规则,就是村民们不能亲自动手杀人取肉。在这条规则之下,只要有充足的神肉用以度过饥饿,其他机制能造成的伤害有限且不致命。
玩家们不知道这一点,才会在副本一系列剧情和线索的诱导下,出于恐惧和惯性思维,或向鬼怪许诺,或暗地里残害他人。
在不曾答应鬼怪的情况下,不给肉其实不会出事,但在没有确切信息之前,谁也不敢赌这个概率。
更何况,在包括齐斯自己在内的很多玩家看来,用其他人的肉换取重要信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对未知的恐惧,刻入进化史的自私基因,博弈思维和猜疑链……诡异游戏无疑将人拿捏得很准。
思及此,齐斯反而释然。
向来只有他诱导欺骗别人,这回却差点被诡异游戏误导了,这怎么不是一桩有趣的经历呢?
他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角,无声地向庭院边角的阴影处走去。
赵峰先前没找到表现的机会,此刻丢了手中的阿喜,忙不迭地跟上去,发表看法:“看来邪神的尸体就在村西……论坛里那群人说,主神会在各个副本之间游走,充当勾连副本的纽带。那個黑衣道人估计就是主神的化身。”
然后他就见走在前头的青年停住脚步,回头冲他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不错。你留一下地址和电话吧,出副本后我会请示会长,考虑将你收入公会。”
赵峰一时怔愣,实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太过顺利,以至于像一个一戳就会破的梦境。
想他一向自视甚高,后面这些天却对“常胥”言听计从,点头哈腰地跟在人屁股后头当跟班,不就是为了能够进入昔拉吗?
而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达成……
“谢谢常哥!”赵峰连声道谢,不敢流露出分毫得意忘形的神色,只因他知道,越是接近成功,便越要谨慎,以防功亏一篑。
齐斯似乎对他的恭敬很受用,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怜悯的意味:“你又何必谢我呢?我也是看你各方面素质不错,想为公会引荐人才。你以后要是得了会长赏识,我说不定还要靠你带挈呢。”
带挈?我不给你使绊子就不错了……
赵峰想起过去种种,不由在心底冷笑,脸上的恭敬却更加真诚。
他眼见着齐斯恍若未觉,甚至为了表示亲厚,将双手搭上他的颈侧,为他整了整衣领,只觉得更加讽刺,同时暗暗下定了等发迹后要打击报复的决心。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到后脖颈炸开一股刀割般的刺痛,有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又顺脊背落下。
在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齐斯已然收了手中沾血的刀片,笑得眉眼弯弯:“对不起,你已经没用了。而且我发现,我对邋遢的人容忍度有点低……”
赵峰一瞬间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想要怒骂,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拉扯的声音。
过往数十年的记忆在脑海中反刍,有招摇撞骗,有杀人放火,他曾为自己设想过无数种死法,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草率地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手里,死在一枚小刀片上……
全身的气力飞速流逝,赵峰软倒在地,只能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怒视面前的凶手,想要将后者的外貌死死嵌入脑海。
“记住,杀死你的人叫常胥,想报仇的话别找错人了……不过死在游戏里,大概没有变成厉鬼的机会吧?看来只能祝你下辈子好运了。”
齐斯心安理得地把锅扣到同为受害人的常胥头上,他相信哪怕到了地府,那位警察小哥应该也很能打,可以教赵峰做人。
他观赏着赵峰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静静等待他咽气,然后弯腰从他的口袋里翻出十字架形的道具。
在看到物品介绍中【该道具已绑定,无法转移】的备注后,齐斯兴趣缺缺地将十字架扔回赵峰的身上,然后拖着他的尸体,去物色起藏尸地点来。
……
祠堂里的气温越来越低,阴森恐怖的气氛在空气中如丝如缕地浸染,饶是朱玲,也在探查了一圈后打起了寒颤。
“朱姐,我好怕,我们快走吧……”周依琳适时抱住朱玲的手臂,小声地哀求。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地上的骷髅和朴刀,迟疑着问:“我们要不要带杨哥走啊?”
朱玲抽动着眼角,摇了摇头:“算了吧,让杨哥安息吧,有他的刀镇在这儿,那些鬼怪也不敢把他的尸体怎么样……”
后续的话她自己也不是很确信,声音弱了下去。不过想到自己没有贪墨死者的遗物,她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虽然不得已卷入这场零和博弈,甚至间接导致了杨运东的死,但她到底不是什么坏人,本意也不想害人……等回到现实中,她会记得给杨运东烧几炷香的。
周依琳好像完全没意识到朱玲的纠结,很信服似的不停点头:“嗯嗯,朱姐,我们快点回去吧!”
这姑娘这么胆小,在诡异游戏中怕是活不久。朱玲在心中叹息,面上不见分毫端倪。
她拍了拍还瘫坐在地上怀疑人生的张立财的肩膀,道了句“先走”,便挽着周依琳的手,快步走出祠堂,向苏婆家的方向走去。
祠堂里,张立财孤身一人愣愣地坐着,又过了一刻钟,才如梦初醒,左右观望。
见没有人,他快速拾起落在杨运东尸骨旁的朴刀。
【名称:锈蚀的朴刀】
【类型:道具】
【效果:震慑鬼怪】
【备注:这是一把杀过不少人的刀,它的上一任主人却将它用于守护,哪怕是在将死之际,也没有将刀锋朝向同类。“所以他死了。”某位邪神对此感到惋惜但并不抱歉。】
张立财一目十行地扫视过刷新出来的提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光头,喃喃自语:“杨哥,安息吧,我会帮你把遗物带出副本的。”
他将朴刀背在身后,站起身跨出祠堂,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一路上多的是风吹草动,张立财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瞻前顾后的,短短一段路走了足足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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