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武人地位极度低下,不管是正规的绿营兵,还是作为绿营补充跟后世武警差不多的巡检司,都要在很大的程度上听从州县主官的调遣,见了也要磕头行下官之礼。
因此知州公子一声令下,他们来的很快,相当的积极。
。。。。
井塘下寨一共被羁押了十多人,全部脱光了上衣跪在地上,叶小妹也被堵在了屋内。
两个头破血流的广州公子哥和那条到现在还没能站起来撒欢的大黑犬,一人三狗就堵在门口。
巡检司的弓兵和绿营兵们非常兴奋,这可是难得拿捏这些刁民的好机会,他们一到,不单是下寨的人要遭殃,整个井塘寨的都得遭殃。
这些人平日里没有多少鱼肉百姓的机会,此时一出笼,就犹如恶狗一般。
公子这些人看不上的穷苦百姓三瓜两枣,他们可不嫌弃。
一时间井塘寨一片鸡飞狗跳,管辖井塘寨的图老四处拱手作揖,但周公子和黄游击之子看都不看他。
两个广州府来的公子哥嚎叫的震天响,眼睛却把叶小妹所在的房间盯死了。
叶宪阳和叶老六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阵仗,不是这位知州公子离谱,而是刚才叶小妹的表现,让他们觉得离谱。
叶老六在脑袋里回想了一下叶小妹彪悍的身影,只觉得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三叔家的小妹,是怎么从一个远近闻名的美人坯子,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自己在南洋的时候还想闯进去扛了小妹就跑呢,真要是这么干,不也得像那只大黑狗一样,被裸绞的翻白眼。
“大哥,这小妹也太凶了,咱还是换个人吧。”叶老六不停地摇晃着大脑袋,他觉得不靠谱。
不过叶宪阳不这么看,他嘿嘿一笑,“我看小妹就很合适,龙头何等英雄,又是创业初期,南征北战四处要去,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如何能伺候这等英雄。
再说,南洋瘴疫酷热之地,小脚女人见不得大风大浪,又怎能活得下去。”
不得不说,虽然叶宪阳跟着莫子布身边不久,但还是把莫子布对女子的喜好摸清楚了的。
他知道莫大龙头喜欢健康、强壮、有英气的女子,更非常讨厌缠脚,正好客家人大多都是大脚妇,小妹这样的正合适。
而且,叶宪阳指着井塘寨发生的事情说道:“你我兄弟回乡,正愁不能一鸣惊人,如今这阵势岂不是天赐良机,解了井塘下寨的难,还怕不能声名远播?”
说罢,叶宪阳轻轻一夹马腹,带着几个族中兄弟,挎着刀剑径直朝下寨门口走去。
“是哪里来的贵人,怎的如此大动肝火,这是出了民变了吗?”
周公子回头,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骑着黄骠马的汉子,大摇大摆缓缓朝他驭马而来。
这黄骠马一看就不是用来拉车的挽马,而是真正用来代步的骏马,而且黄骠马的左右两侧,都挂着长长的钢刀。
黄游击之子瞳孔一缩,他是识货的,当即凑到周公子身边小声提醒道:
“周兄,广东绿营是不设骑兵的,所有的战马,都由驻防旗军控制。
这些马儿,不像是普通的马,市面上的没这么高,没这么壮,倒像是旗人手里的骏马。”
一听到是旗人,周公子竟然愣住了,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了,旗人别说来嘉应州了,无令连广州满城都不能出,这些人应该是从什么渠道搞来了旗军战马。
不过,能从旗人那里搞到战马,不说手眼通天,那也是很有来头的了。
但不是人人都有这眼力劲,周公子专门从外都调来的巡检大人骑着他的小骡子,带着几个兵丁就迎了上去。
既能讨好知州公子,害的又不是他的乡党,巡检毫无心理负担。
可当他把腰刀抽出来的时候,一杆上好梨花木为枪托,精钢为枪管的燧发手枪,就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东厢堡的人,什么时候敢来管我们丙村堡的事情了。
你区区一个巡检,未有调令你就敢擅离防区,脑袋不想要了?”
巡检一下就愣住了,随即冷汗唰唰的冒了出来。
巡检不能擅离驻地,这确实是铁律,但是现在哪还有多少人遵守,再说有知州公子在这,巡检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过若是对面也是官面上的人物,捅出去了,还是够他这小小巡检喝一壶的。
巡检大人突然觉得有些头晕,被燧发手铳顶着头的他不敢乱动,只能咧嘴,勉强给个一个难看的笑脸。
“不知大人从何而来,本州周大人公子在此,还请给点颜面。”
后面的周公子一听,气得脸颊一抽,他是知州公子,不是知州。
今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如果是惩治几个小民无妨,真有官面上的人物来了,事情可大可小,怎么能轻易把他的名号报出去呢?
周公子往后缩了缩,用眼神示意黄游击之子上前。
但他想多了,能在广东这种地方混绿营的,哪有傻子。
黄游击之子一看对面骑着满城出来的军马,拿着千金难买,朝廷根本就不许绿营有的燧发手铳。
顿时以为是驻防八旗里的大人物出来公干了,哪还敢上前,完全无视了周公子的眼神。
叶宪阳回来快四个月了,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到嘉应州,这是莫子布的指示。
必须等林通打通最高层的路,让李侍尧放下心与河仙合作之后,他们才能回乡。
不然回家拉小猫三两只根本没必要,要搞,就要趁着李侍尧甚至乾隆有求于河仙的时候,搞一票大的。
至少在今年动员几万人下南洋。
所以这四个月中,七八个被打发回来拉人头的,先是跟林通,后面则是跟着武世营。
林通和武世营见两广总督,广东巡抚,广东将军,十三行首领这样的大人物。
他们就见下面的师爷、长随、戈什哈,总算是把路子给蹚出来了。
等到乾隆赏赐鄚天赐的消息传来,他们才开始行动。
“在下久未回乡,也听得周父母乃是青天大老爷,周公子,搞出这样的阵仗,就不怕大人知晓吗?”
叶宪阳当然也调查过嘉应州的知州周怀济,虽然距离青天大老爷还是有点距离,但确实是一个比较清廉的父母官。
此时的满清,和珅还没上台,虽然吏治已经开始一泻千里了,但在广东、江浙这样的重点省份,还勉强绷得住。
周公子面色一冷,这正是他最怕的地方,要是传到父亲的耳朵里面,哪还得了。
叶宪阳收回燧发手铳,一巴掌就把面前的巡检给扇到一边去了。
然后拿着手铳枪管,在数十兵丁的注视下,把这柄手铳递给了黄游击的公子。
“叶某方从省城回来,还没来得及拜会黄大人,这柄西番英吉利国哈斯金斯自发火铳,权作见面礼。
翌日,还请令尊赏面,驾临梅楼。”
此时,这一柄燧发手铳在大陆可不便宜,甚至可以看作是身份的象征,没有一定财力,一定的渠道,根本买不到。
梅楼则是嘉应州州城最好的酒楼,中上的席面没有五两银子根本下不来,足够穷苦百姓一家五口,省吃俭用生活一年了。
黄游击之子一看这出手,再一听梅楼,又准确觉察到了这不速之客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过他们这些绿营兵的手,当即就不管什么周公子了。
之前要巴结,那是知州公子,现管。
现在来了厉害人物,谁还捧这么个江南来的雏。
“好说,好说,那黄某就不打扰了,这就回去禀告家父。”
说罢,黄游击公子一拍手,二十几个绿营兵不情不愿,但又很是舍不得刚到手的财物。
叶宪阳见了,潇洒的把手一甩,一锭五两银就飞出,准确落到了绿营把总的手里。
“今日慢待了,给诸位兄弟做点茶酒钱。”
绿营兵们眉开眼笑,吉祥话一套一套的,麻溜的放下了手里牵着的羊,怀里抱着的猪,还有拎着的鸡鸭,咸肉等,喜笑颜开的走了。
这些人一走,周公子就麻爪了。
他是个外地人,来嘉应州不过半年,现在绿营兵走了,巡检挨了一巴掌明显是不敢上前。
周公子突然感觉,他这知州公子的名头,似乎也不是那么好用。
叶宪阳缓缓走过去,经过跟随莫子布一起打服吉兰丹苏丹的大小头人,当上了北大年的召公院议员,又在广州城见了很多他以前都不想的达官贵人。
加上此人本来就很江湖,去了南洋,打打杀杀见得世面相当多,气势已经起来了,拿捏周公子这样的半雏,不要太轻松。
他走过去,一把推开装模作样想拦人的李班头,“周公子,听说知州大人一直在病中,朝廷特意体恤,让你来膝前尽孝。
好啊!你就是这么尽孝的?
你以为今天这事只是传到知州大人耳中,你只是被父亲训斥几句吗?
不不不!你这是在父亲病重时外出行猎,你这是不孝,大大的不孝。
我猜,要是这事传出去,制台李大人一定会遣人好好问候你的。
你是他报上去的孝子,你要是不孝,岂不是说制台大人识人不明吗?”
站在周公子身边李班头突然腿脚一软,一屁股就坐倒在了地上。
周公子则满头冷汗,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顶着一个不孝之子的名头,他这个人就完蛋了。
“哈哈哈哈!”叶宪阳仰天大笑,真是意外之喜啊!
嘉应州知州周怀济清廉古板,贿赂根本走不通,现在这位周公子,亲自把把柄递到了自己手中,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跪在地上,方才还四处流泪恳求的三叔愕然抬起头,他看着这个仰天大笑的壮汉,总觉得好像很熟悉。
似乎,似乎是曹塘那边小宗的二房老大,他不是去南洋求食了吗?怎么好像成了大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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