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爵出身魏国公府,若单从读过的兵书数量来说当能碾压世间绝大部分将领。
可经验这东西毕竟不能用其他来弥补。
只临过一阵的徐二公子在祝建仓眼中大约也就是刚刚脱离新兵蛋子的身份。
所以当他看见徐仁爵愣在原地时非但没有半点意外,更是调笑着喊了一声:“没见过吧?还不快追?”
没见过,当然没见过!
徐仁爵唯一一次临阵所面对的是由白甲兵带领的鞑子精锐。
那一战若非太子殿下数次以身犯险,从而激励了兵卒士气,说不得他都已下葬了。
可现在呢?
他带着五十宿卫营方从侧翼杀出,敌军立时便溃了。
人生唯二的两次临阵经验可谓天差地别,徐仁爵在这般落差之下稍稍发愣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发愣归发愣,他总不会忘了掩杀敌军。
在被祝建仓喊醒之后,三百零一名应天军便追着千余水师陆营一路往崇明而去。
“前面好像有一支人马,要不要停下看看情况,别一不小心把友军给冲溃了。”
看着远处连片的火把,祝建仓射出一箭便停下脚步朝徐仁爵问了一声。
在他朴素的概念里,友军就是友军,作战时总得顾及一些,可谁知徐仁爵说出的话不但大出其意料,更是连他的三观都击了个粉碎。
“不用理会,一趟冲溃了才好,总得让岛上这帮子囊货晓得我应天军的厉害,省的以后再在背后下阴招。”
祝建仓在短时间内大约是消化不了这番话的,但临行前阎应元已向他交代过数次,于大事上定得听徐二公子的,所以哪怕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解,但弯弓搭箭的动作却再次开始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两人一个家学渊源,一個经验丰富,那帮溃兵就是等闲之辈了?
徐仁爵本还打算以溃兵冲散前面那不知敌友的军阵,可谁知待他们杀到跟前之时却见茫茫多的兵卒正跪在地上朝前方军阵磕头,而军阵里的则以将逃未逃的姿势在原地发愣。
眼见计划落空,徐仁爵自是心有不甘,但沈廷扬的身影已出现在眼前,他自也不好当其面斩杀已然降了的崇明岛士卒。
只是该立的威终归还是要立的,不若再做点什么让他们的印象再深一些。
“敢略我大明兵威者,杀!”
“杀!”
一大喝出口,立时便有三百应天兵相应。
这一喝一应之间早就跪在地上的那些自不必再提,连“军阵”中的也有不少直接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这般情形沈廷扬自是喜不胜喜,可在远处的田仰却已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获得朱慈烺袭破镇江的消息时只以为那是在刘林生的协助之下,而夜袭鞑子军营更只是占了出其不意之利。
所以在定义应天军的战力时,大约也只以为他们仅比陆营强了一些而已。
可按着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何止是强了一些,说是强了数倍似也不算太过。
心念及此,田仰的脑瓜子立时飞转了起来。
随着鞑子的横征暴敛一日凶过一日,原本还打算损些家财安心做个顺民的士绅豪族便不断与周遭残存明军联系。
有这些人作为内应,再加上应天军的陆营和崇明岛的水师,这收复江南之地似乎又变得有指望起来了。
那样的话............
田仰朝一旁的亲随招了招手,随后便俯下身子在其耳边说道:“快去找张总兵,就说两营兵马已被应天军击溃,那小子正在找他对质。”
说完他一跃从马上落地,紧接着便快步往“阵”前跑去。
“二公子!你可吓死老夫了啊!”
这一声让原本已被镇住的场面重新活了过来,一时间求饶声、舒气声不绝于耳,而田仰则只用这点功夫便已跑到了徐仁爵跟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若真有什么事让我们怎么跟监国殿下交代啊!”
不是他。
徐仁爵在心里将其从怀疑对象中剔除,随即便对田仰施放了足够善意。
“多谢巡抚大人前来救援。”
“谢错人了,谢错人了,兵卒是鹏翼麾下,饷银是季明所筹,老夫只是适逢其时罢了。”
“无论怎样,巡抚大人能冒险赶来都是大恩,待我回返后定报予殿下知晓。”
话音落下,田仰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可只过了片刻,他便将笑容收起,对着跪在一旁的兵卒厉声喝道:“快说,你等是受何人指使?!”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那兵卒大抵是被之前的逃亡吓得缓不过来,只知不住在地上磕头,却连半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田仰似是对这样的表现极为恼怒,朝那兵卒肩上踹了一脚便对着其余兵卒骂了起来。
“尔等今日险些坏了朝廷大事,若再不如实招来,莫不是以为法不责众,老夫便不敢杀人!?”
话音落下,本还在磕头的乱军们愣了一下,随即便有数人高声喊了起来。
“大人!我等听说应天兵方一上岛便被赏了酒肉,心下不平所以才做了这等蠢事啊!”
“大人!我等别无他意,只是想抢些酒肉啊!”
“大人!带头的已被应天兵射死,我等只是胁从啊!”
寻常时节,将帅们处理闹饷兵卒也不过是只诛首恶,可听田仰的意思似乎是要将这些乱军尽数杀死。
不消片刻他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略说了出来。
“不像有人刻意撺掇。”
领头的既然已死了,那再查当也查不出什么。
所以沈廷扬便觉得此事也当就此打住,毕竟张士仪手下还有不少兵马战船,若在这般情形下还要硬查岂不是摆明是将他当做了幕后之人。
如此一来他除了逃走或拼死一搏,还哪里有别的选择?
抗清的力量自然也会受到不小的损失。
沈廷扬所虑自是极有道理,可田仰却不打算就这么揭过此事。
这边话音刚落,他那边就朝着兵卒问了起来:“尔等是从哪里知道给应天兵送了酒肉的?”
“是大帅的亲兵所说。”
“亲兵呢?”
“死了。”
问了三两句之后,田仰默然立于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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