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鼎从屋里出来。
薛文秀看见他,连忙将手从阿柔手中抽出来,微不可见的缩了缩肩膀,跟耗子遇见了猫一般,唤了一声:“大哥。”
薛文鼎原本和颜悦色的表情,在看见这个幼弟的时候顿时就板成一块铁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薛文秀双手贴在身侧,站的像个乖宝宝,眼睛眨都不敢眨的听大哥吩咐。
薛文鼎准备把之前和他商量的事情和他交代一番,谁知刚说了一半,薛文秀已然忍不住,欢喜道:“我自然愿意的。”
气的薛文鼎那张原本就板起来的铁板脸,顿时就青了三分,也不再和自己这个幼弟讲话,转头向阿柔道:“田姑娘,我觉得文秀还是太心浮气躁了。这件事关系着一地百姓的生死,还是从长计议,找个稳妥些的人比较好。”
薛文秀一听,顿时着急起来,几乎是一步跳到薛文鼎面前,伸手就抓住了薛文鼎的衣袖,孩子一般摇晃着:“大哥,我行的。我保证我能行的。到时候,要是出了纰漏,你再把我关起来,管一年我都没有怨言。”
薛文鼎忍无可忍,怒吼一声:“你懂什么?”
阿柔眼神儿不好使,看不见薛文鼎的表情。一旁的钱婆子可是看的清楚。此刻薛文鼎的头发丝儿几乎都竖起来了,倘若怒火有形,他脑袋上肯定烈火冲天。
薛文秀被他吼的一哆嗦,这才想起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薛文鼎的衣袖,讨好般的给他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薛文鼎愤怒的将衣袖挥开,两眼锋利的刀子一般瞪着他:“此事关系登城一地万千百姓的生死,岂是容你去胡闹的?倘若出了纰漏,别说你一个薛文秀,就算是把薛家满门上下的脑袋全砍了,也不足以谢罪。”
薛文秀闻言,这才再次老实起来,垂下头道:“大哥,我错了。”
“错哪儿了?”
“……”
“你啊,你啊,还是回去陪伴母亲去吧。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了。”
“别啊。大哥我求求你,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改,我一定改。求求你了,就让我去吧。”
薛文鼎脸色的铁青终于在幼弟的请求中化成满脸的无奈,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啊……”
阿柔心如火焚,实在等不得这兄弟俩拌嘴,说道:“莫若咱们先上路再说。那人选可以路上慢慢的再找来。实在不行,我易容改扮也就是了。”
薛文秀急道:“阿柔,你怎么也不信我?”
阿柔此刻,并非信任谁不信任谁,而是急着出山往登城去。光从薛文鼎口中听说齐献的消息不做数。不在其位并不能明白一个人所承受的压了有多大。就像祁修,对外是身份无上尊贵,骄傲不逊的嫡王孙。可实际上呢?他受了伤却无可奈何,只能自己挨着。倘若当真伤势恶化而死,对外发讣告难道会说宣平王爷伤势恶化而死?多半是寻个暴病而终的由头。
阿柔可还记得,秋霭的尸体还顶着宣平王侧妃马氏的名头,寄放在宣平府外的庵堂之中。
薛文秀见阿柔无心搭理自己,转头求助般的望向自家大哥。
薛文鼎轻叹一声,面对自家幼弟的眼神,只是无奈。向阿柔道:”仓促之间也确实不好找到合适的人选。文秀虽然浮躁,但终归还是咱们自己人。只是要麻烦田姑娘多多担待些。文秀若是有冲撞您的地方,还请……”
“那就这样说定了,咱们走吧。”阿柔实在没耐心听下去了,打断薛文鼎的话转头便走。
“阿柔,等等我。”薛文秀看见阿柔转过身去,立刻追了过去。钱婆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经脚下物换星移,来到了阿柔身边。
钱婆子下意识的转头望了站在门口的薛文鼎一眼,果不其然,薛大庄主刚刚恢复了点儿常色的脸,在看到薛文秀轻易就动用轻功的时候,又变成了铁青色。
其实,薛文鼎和阿柔商量的办法并不复杂。考虑到阿柔一个女人家,在外抛头露面的行走不太方便,而且,往深了说,此时此刻面对疫情,像阿柔这样的人已经不再单纯的是一个大夫。疫情关乎一地民生,能治疫病的人,现在属于紧缺的战略人才。可得保护好。
出于这两方面考虑,阿柔的身份都不宜暴露,但这样大的事情,前头总得有个人顶门面。而且那人还得是信得过的人才行。这才想到了薛文秀。
阿柔倒是并不在乎这两条。生死名节她早已置之度外,她心里有的是自己的难言之隐。正因为她爱着,她才更需要将自己隐藏起来。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名节,却不能不在乎他的生死名节。
之前的冲动,早已耗尽她所有的勇气,如今的她,只要能远远的看他一眼,知道他一切安好就可以了。
为了掩藏她的行踪,薛文鼎也是煞费苦心。他准备了带隔板的双层车厢马车。没出山之前,阿柔和钱婆子坐车。薛文鼎和薛文秀骑马。出山之后就改成阿柔坐在隔板后,薛文秀坐在隔板前。钱婆子骑马。
薛文鼎对外宣称,他的幼弟自幼体弱,久病成医加上九爷点拨,略通些岐黄之道。恰巧会治这疫病。到了这时,阿柔才知道,那个曾经被薛文秀提过一嘴的九爷,原来并不是等闲之辈。关于他的传说很多,但是因为他为人怪癖,真正见过他的人多。不过越是这样,他在民间的威望越高。
那些灾民听说小薛庄主是九爷的关门弟子,立刻都深信不疑起来。马车所过之处,很多人自发的护送,日夜不断。
本来薛文鼎还担心,此时疫情四起,路上怕不太平,临出发时做足了准备。可是因为众多百姓的自发护送,从三山镇到登城难得的一路畅行无阻。
到了登城的时候,原本就并不繁华的城市这时更加冷清。家家关门闭户,大街上连鸡鸣狗吠的声音都听不到。倒是登城外,聚集了很多的灾民。可惜那些灾民被登城那四座厚实的城门,全都冷冰冰的拒之门外。城门外怨声载道,百姓悲鸣嚎哭仿若鬼都。
如此情景,倘若城内再无救治的措施。别说自来这里就寄人篱下的齐献,就算是长年累月盘踞在此的登城太守孙吉道估计也承受不住。千军万马皆是生民子弟。民心若是失了,这登城的城墙再坚固也无济于事。
若不是薛文鼎一早就搬出九爷,恐怕他们也不能平安顺利的到达登城,更不可能顺利穿过灾民的围堵,进入城中。
如今齐献已经携妻子离开了定风庄,入驻孙吉道在登城为他筹建的献王府。阿柔一行人到了登城之时,他正在孙吉道府上,焦急的等待薛文鼎的消息。
阿柔原本想着,用薛文秀作掩护,自己就可以暗暗行事。不用直面齐献。谁知她当时焦急起来,到底想的不够周全。才进登城,便要站在他的面前。
她的身份对外保密,对于孙吉道和齐献来说,薛文鼎是无论如何不敢有所隐瞒的。
马车是从太守府大门旁边的马道上径直进的府里。这正门旁边的马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出的。但凡能骑着马或者坐着车长驱直入的,要么是府中身份贵重的主子,要么是比孙吉道身份还要尊贵的客人。可见孙吉道这个地头蛇,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慌脚。
进府之后,薛文秀就从车内出去了,留下钱婆子伴着阿柔,仍旧坐车往二门而去。
二门外,孙吉道的二夫人早已领着几个女眷在二门外等候。
阿柔从车上下来,和钱婆子一起随着二夫人进了二门之后,并没有按照常理,来客先去见过女主人。而是直接去了孙吉道设在内院的书斋。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