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隐从外面进来,悄步上前,等了许久,实在等不得了,这才道:“陛下,大宴要开始了。”
刘辩脑子有些僵硬,唔的一声,匆匆批阅了几个字,慢慢抬起头,道:“人到齐了?”
潘隐道:“陛下,太后娘娘,以及太皇太后,渤海王,宫外的朝臣都已经到齐了。”
刘辩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会儿,起身道:“朕换件衣服。”
潘隐应着,招来内侍、宫女。
与此同时,德阳殿里,坐的是满满当当,谈笑之声,充斥着整个德阳殿,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杨彪坐在左边首位,对面是皇甫嵩、次之是王允,对面是刘表,而接下来是太尉董卓、六曹尚书、九卿、六曹侍郎等等。
而因为刘辩特许携带家眷,杨彪带了儿子杨修,王允带的是京兆尹盖勋,皇甫嵩带了儿子皇甫坚寿,董卓带了华雄,而钟繇带了陈群,蔡邕带了蔡文姬等等。
此刻,所有人都好像忘了名利权势,与相邻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
是时,在宫外,很多人眺望皇宫,都知道重要朝臣才能入宫参加皇帝陛下的大宴,无不羡慕渴求。
一处酒馆,郭嘉自顾的饮酒,摇头晃脑,一脸陶醉。
醉眼朦胧间,见着曹操望着皇宫,满脸惆怅,不由一笑,道:“中郎将不要急,位列朝堂之日不远矣。”
曹操猛的收回惆怅表情,狭长双眼闪动亮色,盯着郭嘉道:“奉孝,有何教我?”
他与郭嘉相处了几日,这个人嗜酒如命,但见识非凡,要么不说,开口必中。
郭嘉双眼迷离,道:“兖州要出事了。”
曹操神情不动,心底急转,却不得要领,语气缓慢的道:“奉孝,兖州……大司马平定不久,丁使君既有精兵又有良将,怎么会出事?”
郭嘉笑着,又灌了一口酒,道:“我料定,那丁使君守不住山阳郡。我还料定,朝廷会派中郎将率兵增援,镇守兖州。”
曹操故作的脸色不再淡定,坐直身体,双眼严肃、认真的盯着郭嘉,道:“奉孝何出此言?”
砰
曹操话音未落,郭嘉应声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曹操见状,心里犹疑不定。
他无法判断郭嘉的话是不是醉话,又期待着不是。
……
“太皇太后,皇太后,渤海王到。”
德阳殿西侧门响起黄门尖锐长叫,接着董太后,何太后,刘协相继进来。
德阳殿为之一静,朝臣们齐齐整理服饰,抬手向前。
董太后面无表情,却又清晰可见的刻薄冷漠。
何太后就从容的多,面带微笑,优雅自如。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左右的帘子之后。
刘协则走到了杨彪边上,拘谨有礼的坐下。这里有一个斜切的小桌,位置十分特别。
朝臣们以及那些‘家眷’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刘协,抬手而拜,道:“臣等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
“免礼。”朝臣声音未落,何太后笑呵呵的道,语气充满了兴奋与得意。
‘屠户小门!可笑!’董太后瞥了她一眼,神情冷厉。
“谢太皇太后,皇太后。”
朝臣们放下手,归坐一旁。
他们的目光,在刘协,在两宫太后的帘子上扫来扫去。
在座的,不少人是经历刘辩继位那一天的惊心动魄的。
这一幕,何其相似!
时至今日,还是令一些人心怀惴惴。
原本热闹非凡的德阳殿内,无人再说话。
“陛下驾到!”
这时,东侧门,潘隐疾步出现,尖锐长叫。
旋即,一身常服的刘辩随后迈步进来,走向他的坐位。
“臣等参见陛下。”
德阳殿内的足足上百人,再次起身,齐齐抬手而拜,声音如雷,在德阳殿内环绕不休,与刚才迥然不同。
刘辩环顾一圈,站在丹陛上,居高临下的一摆手,笑着道:“众卿免礼。”
“谢陛下!”上百人谢恩,放下手,坐了回去。
所有人的目光走在刘辩身上,有的平静,有的敬畏,有的好奇,有的困惑。
刘辩转过身,向着董太后、何太后行礼,道:“见过祖母,见过母后。”
何太后微笑,道:“辩儿免礼。”
董太后心里对这上不得台面的儿媳妇深感不满,强压着怒气,淡淡道:“皇帝免礼。”
“谢祖母,谢母后。”
刘辩微笑着,不管她们的婆媳争斗,坐回他的位置,直面朝臣。
认真观瞧之下,确实发现了非常多的陌生人。
刘辩笑容满面,心里大有满足感。相比于他之前的人手困顿、求才不得,现在是满坑满谷,完全不缺人了!
朝臣躲避着刘辩的目光,倒是刑曹尚书李儒忽然拿起酒杯,高高举起,朗声道:“陛下继位以来,扫除奸邪,力除弊政,招贤纳士,澄清朝堂,更是御驾亲征,斩杀匈奴单于,文治武功,古今往来,少有可比!臣恭祝陛下福泽绵长,佑我大汉昌盛万年!”
马屁精!
奸佞!
不知道多少人心里大骂。
王允神情淡漠,暗自皱眉,对李儒突然冒出来,心里不满。
李儒对于若有若无的目光熟视无睹,一脸钦佩模样的注视着刘辩。
刘辩瞥了眼朝臣们的表情,笑着拿起酒杯,道:“李卿家辛苦了,共饮。”
“谢陛下。”
李儒大声道,而后一饮而尽,回坐原位。
杨彪见状,故作沉吟片刻,肥脸一抖,双手端起酒杯,微笑的道:“陛下大胜匈奴,王师振奋,各处捷报频传,民心安定,此乃大兴之相,身为丞相,臣与有荣焉。”
刘辩倒是没想到杨彪这么会说话了,拿起酒杯,道:“丞相今年也辛苦了。”
王允瞥着杨彪,心里冷哼,等刘辩喝完,放下酒杯,道:“陛下,裁减冗官已基本完成,各州补缺还缺额近三百,臣拟对太学生进行考核,择优而录,补缺各州。”
刘辩微笑不变,等着王允说完。
殿中不少人暗自摇头,这位王公,还真是会扫兴,这么高兴的时候,非要讨论政事吗?
“王卿家辛苦了。”
刘辩将众臣表情尽收眼底,道:“来人,赐王卿家一道……隽燕之翠。”
王允好像会过意,神色如常的道:“谢陛下。”
刘辩看向其他人,目光落在皇甫嵩身上,道:“赐皇甫卿家一道旄象之约。”
“谢陛下。”皇甫嵩抬手道。
刘辩又看向荀攸,道:“荀卿家今年辛苦了,赐卿家一道獾獾之炙。”
荀攸连忙抬手道:“臣谢陛下。”
刘辩眼神移动,与刘表对视,道:“刘卿家主事御史台,劳苦功高,赐卿家一道猩猩之唇。”
刘表有种卓尔不群的名士风范,闻言面不改色,抬手道:“谢陛下。”
刘辩又扫过所有人一眼,笑着道:“今日只论君臣之谊,不论其他,诸卿开怀畅饮,畅所欲言。”
“谢陛下!”上百人齐齐抬手应道。
宴席,算是正式开始了。
起初所有人都还很拘谨,但随着刘辩走下丹陛,走入朝臣之间,与朝臣喝酒私聊,偌大的德阳殿逐渐放开,气氛热烈。再酒过三巡,几乎所有人就真的畅所欲言了。
一直到深夜,大宴还在继续。
“陛下!”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跑进来,急声大喊道:“陛下,陛下,东郡太守桥冒,以司徒、司空的名义,号称‘清君侧’,谋反了,已经攻占了山阳郡!”
德阳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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