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三元看来,今夜所发生的事犹如崩碎的珠帘,珠子四下崩散,能隐约看出它们原本属于一体,可没有关键的金丝串联。
而江阳的话正是这根金丝,将所有的珠子全部串联到了一起,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虽然还有些许谜团暂时无法猜出,但赵三元已经窥探出了大致。
所知所见所闻所想,全部都是假的!
至少是掩盖真相的障眼法!
这场杀局早已布下,厌胜之术不重要,江阳飘魂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素儿!
画皮鬼的目标一直都是她!
“老弟,咋了啊?到底啥东西错了?”老刘一头雾水,还没有想清楚其中关窍。
赵三元面色格外焦急,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真就是好心办了坏事,急声道:“还能错啥?咱们被鬼给玩了,成为它手中的尖刀!”
“尖刀?扎谁啊——”
话音未落,身旁噗通一声闷响,只见江阳他突然两眼翻白晕死过去,方才被赵三元稳住的灵台瞬间混乱,魂魄往外飘荡的幅度越来越大,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离死不远了。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老刘大吃一惊,心想刚才还好好的唠嗑,怎么说躺下就躺下了?不应该啊。
可赵三元看到江阳倒下后,他更加确信内心的猜想,追悔莫及。
“老刘!你尽量压住他的魂魄,他并非是寿元将近,而是长期被邪术侵蚀,应该能压制一时半刻才对,我先回鸾鸣阁,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啊?啊!好好,我尽量我尽量,你那边也小心些啊。”
赵三元信得过老刘的能力,当初走阴时候他用的地藏大方广灯阵便是能固人魂魄的术法,要是没有这个灯阵,是一丝一毫都没机会从地府活着回来。
可单单是这样还不够,因为今时不同往日,老刘要面对的压力不止是要稳住江阳的魂魄。
“老刘,江阳的魂魄这回不再是反复横跳,我估摸着阴差很快会过来勾魂,我不管你用啥办法,在自保的前提下一定要守住他。”
说罢也不给老刘太多思考的机会,赵三元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如暗夜中的猎豹。
他是真急了。
事情若真如猜测那般,素儿和江阳这对苦命鸳鸯全都得死,而且死的不明不白。
老刘则深吸一口气,见巷子前不远处就是个十字路口后,便拖着江阳赶过去,这时候顾不得啥皮外伤了,能快一步是一步。
到了十字路口后,老刘将背后的包裹打开,一一布置起来。
幸好当时在鸾鸣阁决定找下咒之人的时候准备很充足,能用的上的法器都在。
以昏死的江阳为圆心,外围点燃九盏莲花灯,再以以红绳相互连接,每隔一尺绑着個小铜铃,有两截红绳的尽头绑着江阳的手腕。
跟之前不同的是,在药王谷的时候红色那个绑着的是两个草人,上面分别写着赵三元和上官白兔的生辰八字,这是为了迷惑城隍左右游神用的,而现在不用那么麻烦,江阳本来就要死了。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吾今安谢,永保吉昌。”
“地藏护持,亡令登真。”
“紫府地道,回首望乡。”
“或作诗赋,或作词篇。”
“挥笔楷书,直判分明。”
“以慰人望,续至牒者。”
“青烟数屡,勿阻勿拦。”
“九莲指路,幽冥黄泉。”
“休说天下险,伯约空倚登天路,阴平飞渡绵竹关。”
“志者事竟成,高祖醉酒斩白蛇,织女愁愁思君还。”
“焚香化疏,当铭于此,叩首礼拜,圣好常持。”
“弟子诚惶诚恐不胜感激,再叩上启。”
“望诸佛神明加持护佑,固元定真。”
九盏莲花灯的火苗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着,当老刘持咒之后,火苗瞬间明亮三分,不再受微弱的夜风影响。
“呼——”
暂时告一段落后,老刘靠坐在旁边的木板车旁点燃一根香烟,缓缓吐出口淡淡的烟雾。
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能耐就这么大,究竟能保到啥时候也不清楚,且看江阳的造化如何。
夜深人静中,这个场面若是被哪个活人看见,肯定会被吓得够呛,谁家好老爷们儿大半夜的在十字路口点莲花灯?而且中间雪地还躺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静有静的好,老刘一边抽着烟,一边捋着今夜发生的事,再结合老弟临走前说的话,倒还真将它们逐渐串联到了一起,越想越心惊,越想他眼睛蹬的越大。
“他娘的!要真是这样,我和老弟是造了大孽了!”
然而现实中不给老刘懊恼追悔的时间。
路口远处刮起一阵阴风,却没有激荡起哪怕一片地上的雪花。
两团虚影从土墙中逐渐显现,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土墙掉渣了。
紧接着两团虚影各自凝聚塑形,变成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瘦一个胖的人形。
高廋的手里拎着个铁锁链,矮胖的手里拎着根勾魂旛,相同的是两者都穿着煞白煞白的纸扎衣,胸口印着大大的‘差’字。
“人间真不值得啊,最近死的人也忒多了点,好好过日子不行么?非要折腾,照这么下去还不得给我们累死?”
“我们本来就死了,再说又不止我们累,现在下边的哪个不累?金鸡山的阴差鬼差都调来人间勾魂了,连阴帅们都不例外。”
“都怪你!要不是当初你见钱眼开捞偏门,我们能落到今天的地步?”
“放屁!我捞偏门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啥时候被抓到过?问题出现在你身上好不好?是你被那个走阴的姑娘威胁开船撞阴曹,这才被上边怪罪,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要不是你,我们根本不可能被贬来勾魂,上边死的人越多,我们开船过忘川河的阴差越忙,哪用得着受这份累?”
两个阴差你喷我一句,我还你一嘴,互不相让,竭尽所能的要把锅甩到对方头上。
若是赵三元在这肯定会非常惊讶,感叹缘分的奇妙。
合着还是俩熟鬼啊,正是当初跟上官白兔走阴时遇到的那俩阴差兄弟,吴琼和吴前。
虽然赵三元和上官白兔走阴后拍拍屁股回去了,地府的震荡也没想象当中的大,基本上该干啥干啥,但有的阴差还是被重重责罚,比如这兄弟俩。
没办法,又是吃拿卡要又是开船撞阴曹的,即便是阎君的亲戚也得被定罪,没被扔进哪个地狱里涮一涮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我有苦衷的好不好?你又不是没见识过那小娘皮的厉害,船刚被劫的时候有二百来个阴差来支援,她一人一弓嗖嗖的全给射跑了,说射你上眼皮儿绝不射你尾巴根儿,说她上辈子收的南天门我都信!”
“可别特么扯了,你就是怕厉害的女人,活着的时候就这德行,跟你做兄弟真是倒了血霉。”
“都往我身上推是吧?别忘了阎君给我们定的罪名是中饱私囊,跟我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你贪财!”
“贪财怎么了?如果没有我贪的钱,你能天天喝三沟老窖?你能天天抱着金发碧眼的纸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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