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救呢?”朱弦越并未被红娘子的剑吓到,缓缓说:
“人之所病,病疾多;而医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
“医家第一不治的,就是骄纵任性,依仗权势欺压百姓,不讲道理的人。”
“这种人,治了,不光是给自己取祸,也是给纣为虐,祸害天下百姓。”
“我虽然一介白身微不足道,但也懂得义之所在,虽死不惧。”
红娘子听完,不由对朱弦越另眼相待。
红娘子的沉默,让一旁持枪挎刀的闯军将士们误会了。
几个着急将主身体的将士上前威吓。
“那道士,你莫讲那么多大话。只问你,在爷爷的枪头下,你救还是不救?”
“哥哥们休要听这短毛道士聒噪,依俺看,就应该好一顿打,这才教他能乖乖做事。”
“说得好,那厮你看着,爷爷我这砂锅大的拳头下,你敢不给我家公子治病试试吗?”
朱弦越没有慌乱。
他见这些甲士面容凶恶,粗声粗气,刀尖都指到鼻子面前了,但动作还算克制。
关键的是,那领头被唤作侔兄弟的一直颇有忧愁地看向红娘子。
见此,朱弦越说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附近的大夫游医,要么是束手无策,要么早就跑了没请到。”
“所以,你们哪怕见我年轻,水平未知,也不得不病急乱投医。”
被唤作侔兄弟的,就是李岩的二弟,李侔,他有些恼羞成怒,呵斥道:
“放肆……”
李侔还未说完,就被人喊住。
“住手!”一声怒喝之下,一个男子虚弱地在几人搀扶之下走下楼梯:
“休要在小兄弟面前无礼,我平日怎么教导你们的,全都忘了吗?我们是义军,不是贼寇!”
楼上走下一人,身子虚弱,面色苍白。
一身青玉罗袍下,是一个容貌俊朗,身量高大,气度不凡,不怒自威的男子。
正是红娘子的夫君:李岩。
这一位本是开封府举人,被人谋夺家财迫害下狱。
最终红娘子千里疾驰,劫狱相救,于是扯旗造反,加入闯军。
李岩虚弱地走来欠身一礼,满脸惭愧道:
“治军不严,让小兄弟见笑了。兄弟们的确是在附近寻不到大夫,这才心急了一些。我代兄弟们为阁下赔不是,还望海涵。”
朱弦越拱手见礼,目光在红衣似火的女子与李岩身上打转,忽然大笑问道:
“哈哈,无碍。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旁边这位就是红娘子,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岩,李将军了吧。”
“将军的《九问九劝》,还有那句:‘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实在让人过目不忘。久仰大名。”
李岩回道:“不错,正是在下,只不过我领前军来此,偶感风寒,将士们担忧心急因此得罪,还望恕罪。”
朱弦越缓缓点头说道:
“既然是天下闻名,救人无数的李将军,那就是你们不让我救,我也要救了。”
“至少,为了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们,能在这乱世里,多活几个下来。”
红娘子以及一干随从们听闻,纷纷松了口气,面怀期待。
朱弦越这时,也悄然松了一口气,正主李岩的出现给了他台阶顺势而下。
他不是来冒险搏杀的,他是来发财的!
既如此,他就需要一个和李岩人格平等的身份。
普通的医生不行,随便几两银子估计就打发走了。
懂医术的士子?可以。这个身份,足够两人结交,钓出大鱼。
想到这里,朱弦越开始装模作样地为李岩看病。
看气色、伸舌苔,摸衣物厚度,问饮食起居,问接触过的人和事,就连闯军大营里吃喝拉撒都问了,这才认认真真切脉。
切完脉,朱弦越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皱着眉头对红娘子说道:
“李将军想吃什么,你就带他吃点什么吧。”
红娘子心里一个咯噔,李岩也忍不住心底一沉;
义军将士们脸色都不对劲,要不是刚刚被李岩怒斥过,都要喧哗闹翻天了。
红娘子一脸急切问道:
“我夫君他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病症?虽然近日一直发烧头晕,但他一向身强体壮,怎能这么快就……就……要考虑善后之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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