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难道真是诸葛明?老朽有眼无珠?水镜的追悔!
水镜山庄里。
“彼之求而后得,为之而后成,积之而后高,尽之而后圣,故圣人者,人之所积也。”
“有谁知道,是古来哪位圣人立下此言啊?”
司马徽望着座下学堂中,一众白衣白袍的莘莘学子,微笑发问。
此前,他从未与学生们讲过这句话。
而今突然发问,乃是在考验学生们的才学积累。
众学子闷头紧锁,苦思冥想。
位居后者,一名灰发灰袍者突然起身,郎朗说道:
“先生,此乃古来圣贤荀子所言!”
司马徽眉头轻挑,对于能有学生回答出来显得有些意外。
因为,当今战乱之世,士族里研学“孙子兵法”“商君书”的人众多。
而研学“荀子”的青年一辈却很少。
对于学生中,能有人知晓荀子者,司马徽心中很是满意。
他循声望去,发现回答之人灰发灰袍,形貌略显邋遢。
心中的满意荡然无存。
只因,这说话的学生,乃是士族的旁系子弟,家贫积弱。
身上的灰袍,也是因为没有其他文士袍替换,常年只穿这一身而洗褪了色。
司马徽眉头紧皱,他扫了一眼其他学生。
发现其他学生的面上都有些挂不住。
士族正系的子弟比不过破落旁系,这岂不违背儒家长尊的伦理?
他有意为正系子弟寻回颜面,故意刁难道:
“很好,那你可知荀子此言何意?”
本以为如此就能难住对方,不料那灰袍学生自信一笑,侃侃而谈:
“人要不断地求索学习,才能有所收获!不断地实践践行,才能有所成就。不断的积累,才能有所提高。而能将这些都达到尽善尽美之人,才能成为圣人!”
这学生所言,分毫不差。
甚至,言语间还有自己独到的理解。
如此才思,当真叫司马徽刮目相看。
不过,他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他开口说道:
“你说的很好,只是今后再来学习,将你的仪容清整些!”
此话一出,原本还板着脸的其他学生们纷纷朗声大笑。
不料那灰袍学生开口驳斥道:
“先生谬也!古语言,尽其善所能,心达而人知礼。”
“我家中积贫,今日所展现仪容,已是最好。先生当知,为何责难?”
司马徽眉头轻皱,开口说道:
“古语言,长者为贤,伱顶撞师长,亦是大逆不道!回去罚抄弟子规三十遍!”
话音落下,恍惚间,司马徽有了一种错觉。
同样的情景,同样的对话,同样的驳斥与训罚,曾经也出现过。
细细回想一番,司马徽想起来。
当年,诸葛家的几个兄弟在他这里求学时。
也有一个庸才如此顶撞过自己。
那人正是诸葛二庸之一,诸葛明!
突如其来的恍惚,让司马徽不由得一愣。
随后,他拂了拂手,遣散了学生们。
不多时,学堂内就只剩下了司马徽一人。
他轻叹口气,从桌堂中取出蔡瑁遣人送来的书信。
这封信,他早已前后看了无数遍。
信上说,刘备的军师,是诸葛明!
可是,不论多少次,司马徽心里皆是不信。
一个庸才,怎可能在玄德公营中担任要职!
更何况,还能接连想出破敌的计谋!
这绝无可能!
若说是他的弟弟诸葛诞,族弟诸葛亮,倒是有些可能。
可诸葛明?
绝无可能!
当年,诸葛家的兄弟们在学堂里求学时。
诸葛明也是一身灰袍示人。
问之,便言说才学品行才是人应该专注的,而非锦衣华服、豪宅车马这些身外之物。
又说什么人生于天地之间,本就孑然一身而来。
衣物华美与否,屋顷宽广与否,与自身其实无大关系。
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严重偏离了儒家的伦理道德,违背了古往今来打造的君子体系。
而最让司马徽印象深刻的,当属诸葛明在“民”这个概念上的谬误!
诸葛明居然认为,无家无学,甚至连个字都没有的白身之人,也能算民!
那些人,只能算是百姓!尚未开化的人而已!
而民,乃是他们这些受过教育,懂得伦理纲常的人。
而他们这些民的义务,就是引领尚未开化的百姓!
这是他们的天职!
可诸葛明却认为,有无才学、有无家族,甚至是有无名字,都不重要。
大家都是平等的人。
君王臣子平等,诸侯世家平等,百姓与家中庸人侍从亦平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甚至,诸葛明这浑不懔竟还敢妄言,后世会有乞丐夺下江山当皇帝的荒谬之言!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
也正因诸葛明这般忤逆伦理纲常,为天理所不容思想。
才让司马徽给他评了一个“庸”字。
后被蔡瑁肆无忌惮的戏谑,诸葛庸,诸葛愚!
成为荆州氏族茶余饭后的谈资。
再度低首,看着蔡瑁的信。
司马徽不禁心中升起了点点自疑。
难道,我看走眼了不成?
亦如荀子所言,故圣人者,人之所积也。
被逐出襄阳的这些年,诸葛明积累才学,成为了足以与诸葛卧龙比肩的奇才?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司马徽自我否决。
不!不可能!
绝无可能!
我司马徽平生教导弟子无数,谁能有多大的成就,我一眼便可分辨。
诸葛卧龙,可有通天的能耐!流万世芳名!
而诸葛明,庸人一个,断无青史留名的可能!
刘备的军师,绝计不可能是诸葛明!
绝无可能!
……
可是,即便水镜先生如此想,但是心中依旧后怕不已。
如果,真是诸葛庸成为了刘备的谋主,那这一道道惊天之谋?也是出自他手?
那曾经称呼他为诸葛庸,岂不是有眼无珠?
……………
襄阳城上,诸葛明负手而立。
他远眺许昌的方向,面色从容,神情平淡,看不出丝毫喜悲。
眼下,乃是冬春交替之际,春风乍暖还寒。
诸葛明身披一身白羽大氅御寒。
他轻闭双眼,深呼吸一口气。
这冰冷的空气入肺,让他整个人都感受到了“活着”。
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太多的坎坷。
眼下,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他铺就的天地棋局已经展开,各路诸侯皆已入局。
而眼下,他在等待着手中这枚极具分量的棋子。
诸葛明手中,捏着一封书信。
信上的落款处,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曹丕!
许昌,丞相府邸。
曹操坐在中堂上座,身后侍女俯身辅佐。
桌弄上,摆放着素菜一桌,羹汤一碗。
曹丞相一手端碗,一手握筷,不紧不慢地吃着。
虽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餐羹饭。
可整个中堂内的气氛却是压抑到了极点。
“啪嗒。”
一声脆响,筷子上衔着的米粒掉落饭桌。
曹丞相用筷子将掉在桌上的饭团又盛回了碗中。
太平盛世,稻米尚且昂贵。
更何况如今乱世当中。
即便是在许昌这等富庶太平的后方之地,也并非所有人家都能吃得上稻米的。
将手中饭碗放下。
碗桌相碰,虽然轻轻一声,可却叫中堂中等候的两人心头一簇!
“军队粮饷事宜,筹备得如何了?”
曹操语气平淡地问询。
中堂内,负责筹措军粮的府士就急忙堆笑拱手:
“回禀丞相,目前已经筹措过半,再……有月余,就能全部筹措。”
似是觉得心中预计的时间有些过长,府士临时改口,改成了月余。
然而,对于这个进度,曹操还是不满意。
他眉宇轻抬,并不说话,只是冷漠地看着。
然而,就是这平淡不夹杂丝毫感情的眼神,却吓得府士冷汗直流。
他连连拱手,急声改口:
“再有半月!半月一定筹齐!”
丞相这才是端起碗来,继续吃饭。
“粮饷乃军中根本,筹措得谨慎些也好,下去吧。”
府士如蒙大赦,连忙拱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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