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虎孩和四只虎崽,以及中毒到只能在地上直喘气的母虎都被祁连等人控制。
不出祁连所料,一只虎崽显然是中毒了,左前腿上两个平行的牙口,以及芳一等人带回的两条缠着一起被虎爪扯得稀烂的金黑相间的金环蛇蛇尸,倒省了祁连好大功夫去判断这两只虎中的是什么类型的蛇毒了。
抛开这年头的气候竟然会温暖到河北地方会有金环蛇的疑惑,祁连倒是好处理那头虎崽的伤势。
牙口不深,虎崽也没有似乎并不怕人,虽然中毒时间长,但是不如那母虎运动量大,看虎崽口中草木残渣,和伤口处捣成了泥状的淡淡香味和残莲状茎叶,祁连判断定是用了北丛楼和徐长卿草药,而此杰作定然是出自那两个“山君子”之手。
虽然手上没有抗蛇毒血清,但是祁连还是当机立断地进行远心端结扎的同时,叫汲和英子取来他之前闲来无事熔拉的金针,以及竹筒火罐。
竹筒火罐用于稍稍析出些残余毒素,金针则在加热后刺进虎崽的蛇牙伤口处继续破坏蛇毒。
比起直接用火烤灼烧来破坏蛇毒,这样可能造成的事后溃面小,并且足够深,但是这是建立在中的不是蝮蛇、眼镜蛇、竹叶青等血循环蛇毒的基础上,否则高温引起的剧痛会加速血液循环,反而死得更快,而且从理论上来说,血循环毒素本来只处理伤口也是没用的,对金环蛇的神经毒素勉强可以一试。
最后,当祁连最后再用盐水冲洗外敷完虎崽的伤口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全程安静地侧躺在地上,不吵不闹地注视着自己的母虎一眼。
这母虎长到不正常的虎须,和抚养人类弃婴的行为,证明这头母虎恐怕是真的通了人性了,它不是无缘无故地闯祁连这么一座千人大营的,而且不伤人,杀了马又不赶紧拖走食物的异常,可能也是想给祁连展示些什么。
故而当祁连开始面对五花大绑的喘气母虎时,他仍然感觉如在梦中,感到棘手的同时,祁连也能感到这头母虎的强烈求生欲,毕竟成年虎不比虎崽,眼泪汪汪的情况是很少的。
“师傅,为何这母虎的伤势比之前那只虎崽重这么多?这满腹满身都是黑的,是不是师傅您说的扩散全身了?这还有救吗?”汲看着母虎那触目惊心的发黑胸腹,面色难看地问道。
“办法总还是有的,只不过到了这种程度了,也只能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祁连说完推开一旁的英子递过来的加热消毒的金针,无奈地补充道,“这东西对于现在的这头虎,没什么用了,我们只能直接放血!汲,去把匕首清洗烧热放凉准备好,另外,易子、柳子,把围观看热闹的人都驱散掉!那些还没走的被救诸夏客商也就算了!那些兵卒都无事可做了吗?敌人打过来怎么办,奴隶都跑出来看了,都没人管了吗?”
祁连指着五十几米被芳一带人挡得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低声怒骂道。
“诺!”
汲大声应道,近距离看热闹的柳鞅等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赶去各司其职了,维持秩序去了。
只是那还有些没被驱散,还在看热闹的是前日被解救的诸夏俘虏,有三十多人是齐国、燕国、晋国乃至祁连自己祖国蓟国的“官商”,就是其国内各大氏族或者干脆是国君那一支的商人,因为这时候各国之间商路太危险,所以私人商人除了有限的几个商业发达的中原之国,比如宋、邾、曹、郑之以及齐国之外,基本都不太有私商。
他们这些人刚出戎口,护卫和货物全丢,祁连虽然承诺会还货物给他们,但是没有护卫的他们,现在正和祁连“顺路”,属于是客,维持秩序的柳鞅等人不太好赶,得费点力气劝说。
好不容易又等了一会,人群终于被驱散,汲也带着匕首和其他瓶瓶罐罐的止血包扎材料回来了。
祁连看着整个侧面除了屁股,全都黑了的母虎,叹了口气。
是的,祁连已经是在赌一把了,从母虎的巨大运动量和它右前腿和腹部的两个深深的牙口来看,已经不是普通的毒素扩散了,必须要下重手了。
而且幸好是金环蛇的神经类蛇毒,否则中的是五步蛇之类蝮蛇的血循环蛇毒的话,祁连觉得放血都没必要了,因为除了会造成放血处的血流不止,不会有其他什么作用。
不过就算是放血,也不是没有经验的人应该随意在野外尝试的,因为这个咬伤处如何施刀才能避开动脉、神经是个很专业的事,否则贸然增大创口面积,不死于蛇毒,也更容易死于后期愈合困难导致的伤口感染。
“噗!”祁连小心控制着刀口切出两个患处的十字口,凭借以前对老虎身体结构的了解和动物园实操过的经验,一边手上摸上猪膏轻柔地揉搓按摩着母虎两耳脖颈间的敏感部位,稍稍缓解其痛苦,一边示意助手汲和英子,轻轻地按压刀口处以放出更多的淤血。
不过祁连自己知道是在治疗,可一边被南宫带人控制住的虎崽和两个虎孩,却在见血的那一刻就直接躁动了起来,尤其是两个虎孩中长得比祁连还高一头的,更是死命地挣扎着,甚至像是眼神像是要择人而噬般呲出了他那尖锐的犬牙。
只不过祁连只是一笑置之。
慢慢地感受到手下绑住的猛虎呼吸逐渐趋于平稳,腹部和腿部黑色稍退,祁连知道自己能做的就只能先到这了,于是转向汲道,“汲!开始缝合止血!英子,扎带紧一紧!”
“可是,师傅,这头山君的淤血还好大一块呢?”汲有些不解地反对道。
“等你放完,这头山君也就离死不远了!汲,为医者切忌执念,过犹不及呀!虎与人不同,它的回复力倍于常人,如今此虎气息已稳、垂涎已止,便说明我等已然尽力,剩下的就等它自己的造化了。”
祁连说完,开始去处理包扎另一个腹部伤口,汲愣了一会,赶紧照做。
好不容易做完一切,祁连满头大汗,没注意猛地站起身时,还大脑缺氧地有些眩晕。
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芳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祁连。
“主上!无恙乎?”一直沉默地守在一旁的易川看着满手血污的祁连关切地问道。
“朕无事!有些疲累了!”回复过来的祁连抬头一看,日头都快正午了,然后连朝食都没有吃的肚子咕咕地响起。
不过祁连还得先善后好这头老虎的事,于是询问道,“芳一!遣你去找人打造的木笼准备好了吗?”
“如主上之令,一个双重木笼已就地在营门外造好,牢门之拴都可由绳索牵引开启。”芳一拱手答道。
“周围可有敌情?斥候放了多远?”祁连补充问道。
“加派双队,已放到方圆三十里!”芳一继续答道。
“如此今日是又走不成了!把虎关进内侧小笼子,那两个山君…人子…”
祁连正欲再说,突然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道,“是谷於菟(tú),谷者,乳也,於菟者,虎也!老夫本以为天下有楚之贤令尹子文哺于虎,已是千古奇闻,不想今日竟得复见此者二也!”
“嗯?!”
祁连听他这么一说,模模糊糊还没什么印象,直觉耳熟,祁连身边的易老头倒是突然道,“左子所说,可是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郧国(yún)妘子之澜外(外孙),斗氏族长斗子文,斗谷於菟?”
“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如幽灵般冒出来的左崧肯定道,“这天下也没有第二个斗谷於菟,其执法不避、自捐家财,家无一日之积,而引得楚子每逢子文朝见时就预备一束干肉,一筐干粮的贤名,天下又有谁不知晓他贤能呢?楚国之人闻其途,则称其名,没有不倾戴仰慕他的,当今齐侯还曾在其第一次拜辞令尹之位,遣人去慰问。”
“嘶~~”
祁连突然想起来了左崧和易川在讨论的是谁了,是晋文公城濮之战打败的楚军主将,害得也算一代雄主的楚成王(楚庄王爷爷)无缘霸主的子玉的同父异母兄长,斗子文楚国有名的贤令尹,三次拜令尹,三次辞让别人。
斗氏算是著名的若敖氏的一支,之后楚庄王灭了若敖氏时,只有子文的后代那一支因为其遗泽而逃过一劫,甚至刚才左崧所说的子文拜见楚王时会被赠予干肉粮食的规矩,之后还成为了楚国令尹朝见的惯例。
这个斗子文之后还曾出使晋国,不顾个人脸面向晋文公服软,才打消了晋国乘胜追击,继续率中原诸侯压迫楚国的意愿,为楚国保住了成王前期灭亡贰、谷、绞、弦、黄、蒋等十二国的成果,得以为楚庄王日后问鼎中原保住了桥头堡。
“老臣为主上贺!今何止获一虎?更获两‘谷于菟’,这是天降祥瑞,赐予未来的贤臣给您,蓟国社稷将在您的手上发扬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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