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亮的天幕已起,半梦半醒的祁连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可祁连不做理会地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师匠,师匠!该起身了,柳叔父在帐外等您!”
久违的黄鹂般清脆的嗓音,自祁连耳边响起,祁连这下倒是激灵了一下,翻身而起。
结果祁连扎猛子不要紧,倒把喊他起床的英子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推祁连的力道重了。
“什么时辰了?”祁连拍着昏沉的头问道,然后昨日正午回营后,一个接一个地在营帐中接见了百八十个人的战后善后的加班,加到太阳落山,加到脸都笑僵了的“噩梦”,就不禁浮现眼前。
那场面,解救的各国俘虏代表、献上最宝贵战利品的各伍伍长、受到拔擢的辅兵和奴隶代表,甚至还有周边四五十里到百多里的东夷部族来探望献礼的代表…
也都怪祁连自己,搞什么亲力亲为,低估自己现在的香饽饽程度,对内对外都是。
“师匠,刚刚日出(5时到7时)。”祁连发愣之际,英子回答道。
“嗯?也就是五更天末尾(3时到5时)了?今日无事,朕多睡一会,朝食叫朕。”祁连还以为是英子第一天来这,记错了自己今日起身的时辰,随便往昨天遣人打造的木架床塌上一躺,想着睡个回笼觉。
然后祁连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一个猛子扎起来了,“唉!几忘今日乃是与柳子约好习箭的第一天了!英子,何迟矣!朕不是说不到五更天就叫醒朕吗?快!快去拿盆来给朕洗漱,南宫!南宫!你进来!帮朕着衣!”
英子连忙地端来一盆水,带着哭腔认错道,“师匠,刚五更天的时候,您睡得正香,我看您昨晚写竹简到夜半,实在是太辛苦了,就…就…”
手忙脚乱尴尬之际,柳鞅的身影已然跟在刚刚得令的南宫后面出现在了帐门口。
“柳子稍待!朕洗濯以后即刻出来!”祁连急道,这失约可是大事,可南宫笨拙的动作总也没帮祁连彻底把深衣穿好。
谁料柳鞅直接回复道,“主上记岔了吧!您昨夜召臣应对后,还约定鸡鸣学箭时,臣就没有答应,改期到了午后,主上昨日繁忙,可要多多注意身体!”
闻言的祁连拍了拍额头,用脑过度要不得呀!
不过随即祁连就反应过来问道,“既然午后学箭,柳子此来是有大事吗?”
“臣倒是无事,只是青犬为您追回来了好大的事。”
说罢的柳鞅笑着让开身形,祁连这才看到其背后身上遍布的泥点都像是才刚烤干的青犬,和另外一个…嗯…更邋里邋遢的灰白发老头。
祁连正奇怪之际,谁知对方那个不知名的老头先声夺人,用洛邑雅言道。
“哼!望之不似人君!一黄口小儿罢了!你说你追着老夫两天一夜不放是为了什么呀?”
“嗯?!”
祁连大清早的见面就被人怼了一遭,不过祁连最近掌军定计、迎来送往,这沉稳的养气功夫算是小有所成,再加上一旁柳鞅的微微颔首,和青犬的期盼眼神,想来这老头来头不小。
于是祁连唾面自干地笑问道,“不知长者姓名,小子也好清楚是受了哪位大贤的教诲。”
“哼!用兵诡诈之徒,楚蛮盗贼之流,丧义弃礼之辈,大陆泽中出了你这么号人物,此地恐怕从此兵戈不休了,如何能再隐居下去!告辞!”那老头还是骂个不休,骂完还作势转身就要走。
祁连身后的南宫虽然听不懂,但是英子听得懂呀,听了转译的傻大个当时就怒了,“兀那老贼!无故辱我主上还想跑?看某一剑杀了尔婢!”
“住手!退下!”顺着柳鞅无奈的眼神一看,自己衣衫不整,确实不适合见外人,于是对门口老头做个长揖后,给了英子一个眼神,后者便会意地走到帐门口,等门口三人退几步到帐外后,就放下帷幕暂挡视线。
不一会,等帷幕拉开,祁连跪坐在帐中案后,并且案前摊好了待客的草席,柳鞅这才拉着那个执拗的老头,青犬捧着一摞竹简重新进入了帐中。
此时灰白发老者的面色稍霁,不过其坐下来后仍然阻挡住柳鞅和一旁的青犬开口,只对祁连说道。
“老夫,氏左名崧,字伯嶽(yue),六日前,为报沦为公子手下的奴隶的黑虎、黑鹿两部对在下的救命接济之恩,曾混入其中,静观公子所为,并留一计而走,谁承想公子手下这位名为青犬的斥探,真是人如其名,闻着味就追着老夫来了,整整两天一夜,烦得在下实在没有办法,故特来相见。”
“只不过自老夫离开之时就知,在下与公子实为异路之人,今日到营时,听闻公子前日与人对垒,即不列陈,也不都兵。守寨之际,却又故作狡伪,引水灌其军,这实在是与西边的戎秦、北边的狄晋、南边的蛮楚一副做派,战不以礼,则治不以信,虽得一时之利,却混塞了尊卑,亵渎了礼制,只怕将来祸生于内,从此国中无宁,徒遗毒启此风尚的三国之公室自己罢了。”
祁连越听越皱眉,这灰白发老者的话云山雾里的,但是从其谈吐上,祁连不难听出肯定是个诸夏人,而且必然是贵族,甚至听他连着晋秦楚一起骂的狂悖口气来看,这人在贵族里也算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的那种了。
这是传说中的“路有野贤”?
于是,祁连颇为惊喜地看了青犬一眼,可后者只报以惨淡一笑。
迷惑不解的祁连重新转回老者,正要开口之时,对方却不给这个机会道,“公子与柳子、易子、竹子诸大夫所言之豪言壮语,在下已然尽知,在您酣睡之际,在下已然一一辩驳,老夫年过杖国之年(七十),孤孑一人,流浪天下诸野,实在是无心仕途,还望公子勿起如簧巧舌,在下忠言已尽,最多也就再赠一卷游历杂记与公子吧。”
说罢的老者作揖下拜后,把青犬手中那堆竹简接过来,然后毫不在意地堆到祁连面前道,“公子任挑一卷吧,自秦至齐,由楚及燕,二十年间,凡三十国,山水形胜之处,皆可一观。”
“嗯?!”
祁连听完老者的介绍,眼睛瞪得浑圆,一下就被这个老者吓到了,真的假的?这人这么强?在这个年头搞了个全国旅游还能活着?
于是有些怀疑这老头吹牛的祁连随手展开面前十多卷书中的一卷,只见上面写着“惠王十八年(公元前659年),自晋之秦,崤山途之,崖柏荫谷,殆不见日,复过涧,畿周设之草关,险塞天成。”
“嗯?!”祁连知道这上面写的大概是指函谷关的雏形,但还是不信邪地继续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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