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对于自己才一手掀起的“工业革命”的前景感到忧心忡忡。
无他,作为目前蓟国流亡政府首脑兼首席大匠师的他,没想到这么快,他就遇到了卡脖子的技术难题。
说到底祁连砌的小砖窑,毕竟只是小打小闹的农村家庭式技术,一次出炉只能出五十块不到,别说和后世正规砖厂比,就是和村里的黑作坊砖窑比,都差得太远了。
偏偏在这个问题上,祁连遇到了他的知识瓶颈,他一个兽医,是真不知道怎么改进砖窑的设计,想当然地等比例放大小砖窑,想要好歹一次出一百块砖,可是出来的一炉夹生砖,一掰就碎。
最后一炉废砖只能是给祁连避开众人视线新调的木灰水泥贡献碎陶骨料了。
如果不是在乡间地头混得比较久,主动或被动地接受了很多“没用”的知识,他祁连连这种程度的烧砖技术也肯定不会的。
同理遇到困难的,还有祁连吃完晌食后,捣鼓了一下午的炼铁窑。
很遗憾的是,显然炼铁的窑子和他记忆里用来烧石灰的窑子从原理上说,可能有很大不同。
祁连折腾了一下午,用掉了起码五十斤的木炭,却只是把手上还剩的两块三斤左右的赤铁原矿烤成了更小的坚硬不规则孔洞矿石,而不是祁连在电视上所看过的块状铁。
而祁连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他记忆里唯一对此有帮助的的内容,大概就在初高中木炭燃烧后的一氧化碳能和铁化合物发生还原反应,以及要想熔炼铁必须要达到比青铜高得多的温度。
除此之外,祁连一无所知,他以前生活的即使是最贫困的山村,铁制品也是依靠外界输入。
看着眼前在落日下有那么些许金属光泽的废矿石,祁连第一次感觉到了方向的迷失,和技术进步的瓶颈能让人有多绝望。
唯一的好消息也许就是,在一整天英子等人不懈的努力下,整整烧出来了六千多块砖。
而不知疲倦的南宫也顺利地将哪些砖变成了一栋目测一百平米左右,缺了四角漏风,但是铺了两层水泥加砖垫高地面的半成品房子。
可即使是这样一栋在祁连眼中惨不忍睹的一层平房牲口棚,在被祁连支开没看到过房子被一层层垒上来的过程的其他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个奇迹了。
比如不死心的英子刚才就偷偷带着汲绕到另一面墙背后用陶罐水猛泼墙面,可是等他们接着用力推搡时,却不会像他们只用粘土连缝的砖窑那样摇摇欲坠。
英子发愣之后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砖墙缝隙间的水泥颜色的不同,意识到了祁连可能使用了一种更特别的“黏土”。
可等英子来问时,祁连只是笑笑不说话。
而他们问南宫,南宫只能是在悄悄收下了几条小鱼干的“贿赂”后,给他们指了一个祁连上茅房的方向,并坚称祁连一定是从那个方向挖的特殊黏土,而完全没考虑祁连就当着他的面把黏土和石灰等其他原料加水混合起来有什么问题。
无论如何,直到祁连喊住发愣的众人,让他们各自去采伐些手臂粗细的木材、芭蕉叶、茅草等杂料,做砖房三角形盖顶的横梁和顶棚后,一众人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收集材料。
除了暂时性的横梁茅草封顶,房子内外壁各加敷了一层红色干草混合黏土,以掩饰内里的砖层本质,防止一眼泄密的同时,增添了些许美观。
终于在夕阳西下之前,一栋四面墙角还没合拢,但留了半茬接口砖以备祁连日后缝补的“华堂美屋”就在众人面前落成了。
等到四处检视地形的柳鞅两人回来,眼中的不可思议就更加明显了,甚至一向稳重老成的易老头都失神地旁若无人往里进。
然后就被祁连拉住了,指着房屋中间原本是炭坑,现在填成了的火炕,里面还在燃烧的篝火,解释道,“易大夫,里面地板的水泥…哦不,粘土还没干。”
“唯!是极!是极!主上还请原谅老臣的失态,这间房舍的布局太像老臣幼时所居六乡的梓屋,自吾十四岁而入蓟都始,三十又一年矣。”
说罢的易老头眼中竟难得地闪出了泪光。
“伯流勿需多言,一切尽在…欸?逸尘,尔欲何为,你在干什么?不要那么用力去踹朕的墙呀!喂!”
等祁连满脸黑线地把众人赶到一边,想不通大家这么失态干嘛的时候,其他人除了傻大个南宫,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似乎对于自己一日之内骤起“华堂”的表现感到理所应当的祁连。
双方彼此间,用疑惑的眼神交换着认知的鸿沟。
直到一直置身事外,负责帮祁连喂马和照顾小狼英子妈突然焦急地抱着真的是奄奄一息的五周大小狼,来到祁连面前。
一顿叽叽喳喳的沟通和英子转译之后,祁连接过了小狼。
“嗷…呜!”
哪怕是饿得没力气了,这匹桀骜的小狼还是对祁连的怀抱报以抗拒的警告。
只不过这次不像前两天一样,哪怕手脚被绑也要和祁连挣扎到底。
“主上!您这是…”南宫忍不住道。
因为刚才大家疑惑地看着祁连一番操作又是拨开狼眼皮,又是掰开狼嘴看舌头,然后就是捏住后腿内侧仔细咂摸一阵,虽然行为怪异,但是没什么危险也就忍了。
可祁连现在眼看是要解开小狼四足的藤条,那大家还记得这小东西刚被抓回来那天,是多么爪牙锋利,把芳一衣服都扯烂半挂。
可是等祁连把它解开时,小狼别说挣扎了,连嗷呜都不嗷了。
等到祁连把它放到地上时,小狼甚至站都站不住了。
“师匠?这是?”英子有些可怜道。
“之前是朕不让它吃,现在是这小东西在给朕绝食抗议、宁死不屈,朕就非要让他自己求着朕给它吃!南宫,今晚和朕留在这,去拿那半扇野猪肉来!挑淤血最多的部位的肉割下来摆在它周围,今晚不熬赢它,朕以后都没脸见人!”
祁连把一下午郁闷的心情都发泄了出来,那股犟劲也上来了。
这次没人和祁连争执劝谏,甚至主动四散去收拾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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