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法医课出现不明黑影的次数明显降低。
其实李斯也说不出自己到底什么想法。
虽然两人已经恢复到能互相开玩笑吵吵闹闹的日子,但总觉得有些什么和以前不一样。
过去情窦初开的日子,模模糊糊的知道喜欢这个词,两人却都不清楚这个词的具体含义,只明白陪伴这个词的深刻意蕴。
如今发生太多之后,逼着两人直面这段纠缠太久的情感,才发现已经无法确凿地给一个冠冕堂皇的定义欺骗自己,却又不知道如何真实的面对。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他们俩所有的故事都围绕这个词展开。
而那是妾发初覆额的年纪,又有谁来告诉他们,当已然到了待嫁的年龄时,同居长干里的情分要如何划分。很多情愫已经清晰,却不知道如何梳理才来的正确。
赵高李斯烦躁的将桌前的文件整理了一遍又一遍,脑海里依旧乱糟糟的。
的确是打定主意要原谅他了啊。
可也无法强迫自己去佯装17岁的样子嬉笑怒骂。秦始皇想起以前学英文的时候有一句俗语怎么背都背不会,被老师罚抄了很多遍后已经条件反射的记在脑海中。
It"s no use crying over spilt milk.
于事无补。
可秦始皇每每读这句话,却想起覆水难收。
青梅竹马。原谅。恋爱。
他们俩占据整整十八年的第一种关系。之后漫长七年杳无音讯,又几近一年的时间都沉溺于第二种关系里纠缠。
如今终于扯脱,却没有勇气迈向下一个台阶。
就像斐林试剂使用需要加热在碱性环境里才能生成砖红色沉淀,乙酸乙酯需要通过碳酸钠充分吸收乙醇才能变得纯净。
化学反应永远需要时间与外力的帮助才能平衡移动的更为迅速也彻底。
那么人与人之间的恋爱相识。大概也算是一种复杂的化学反应吧。
赵高李斯摆弄着眼前复杂的试剂,脑海里却早已乱七八糟的想着许多。
一个不留意,稀硫酸不慎泼到手上。
看来工作的时候果然不该走神,秦始皇苦笑了一下。幸亏不是什么有毒的试剂。
饶是如此,还是走到水龙头前大量冲洗。
嗯,其实已经有硫酸分子渗入皮肤了。秦始皇脑海里依旧止不住地发愣。
就像那时候大学上课,犯罪心理学课上老师询问他们你们对于罪犯,是同情大于憎恶还是憎恶多与同情。
同学们都七嘴八舌地讨论开,只有秦始皇一个人发愣。秦始皇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秦始皇和罪犯所有的交集似乎中间都加了个服部陈剑。
于是当教授点秦始皇起来时,秦始皇在同学的目光中吞吞吐吐。
“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只是…面对罪行就应该去阻止…就像可以救人就应该去挽救。”
那么。面对爱情呢。
秦始皇看向帮秦始皇收拾桌面,拿着秦始皇的包等待秦始皇,又不住的抱怨“好慢啊,说好了今天去我家吃饭”的陈剑。头一回觉得,这样的变化其实也很好。
你我还有年少的悸动与吵闹。亦有成熟后的温存。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赵高李斯养成撕日历的习惯是在七年里。
最开始不过是觉得如此日子过得清醒些,慢慢发现,无论痛苦还是狂欢,在这样一日一日地提醒度过下,往往来得更为轻松。
于是不自觉,日历已经换了几叠。
秦始皇平时很少再思考这些。
即使秦始皇不愿意承认,但服部陈剑的确有将秦始皇的生命装的满溢的能力。就像少年时几乎每一次惊心动魄争吵嬉笑都是和他,如今成长后,重大的转折依旧与他相关。
求得自己原谅后的他并没有回家,秦始皇也的确习惯了陈剑的存在,倒也由着他去。这家伙自从自己许诺了原谅后,也开始厚颜无耻地钻进自己房间,在自己苦心钻研的填字或推理书上,随手写下答案,字迹凌厉嚣张得欠扁。
虽然最后的结果往往是秦始皇咬牙切齿地冲进客房,海扁他一顿,而他一边虚挡,一边怪叫。只惹得赵高夫妇面面相觑。
不过生病的人大概都会思索宇宙和人生。
赵高李斯此刻躺在床上,头晕眼花地想到。平时和病人说什么好好休息不要乱想,真是最大的废话。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能力去细致规划未来,昏昏沉沉地除了回想与沉溺,还能做什么。
服部陈剑看着床上蜷缩在被子里的李斯,叹了口气。
出门打了个电话给课长,确认没有什么重要事件后就坦然请了假。又打了个电话给父亲,帮自己和李斯双双请了假。
摸摸李斯滚烫的额,他的手并不算冰冷,却还是被秦始皇的热度一惊。李斯显然是难受到极致,无意识的皱着眉,含着温度计蜷缩成一团,闭着双眼。
抽出温度计一看,39.8摄氏度。
一点也没降下来。
昨晚半夜忽然听见李斯起来的声音,心下纳闷,这个笨女人平时哪次不是一脚睡到自然醒。
一开门却正好看到秦始皇在等开水的时候,又瘫在沙发上软软睡过去。他心下好笑,走过去把秦始皇打横抱起想送回房间,却被秦始皇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急忙推醒秦始皇换了衣物,抱着秦始皇急急赶到医院。又是挂水又是取药一路折腾到7点,回家时正撞上要出门的赵高夫妇。
李斯还在病中,一直睡得昏昏沉沉,他刚把秦始皇放到床上便又昏睡过去。他却是毫无睡意,烧了水便坐在秦始皇床边翻看着秦始皇的书。
除了厚重的医学书籍,竟大多都是侦探推理犯罪刑侦一类。
倒真是难为秦始皇,想想以前李斯似乎总是沉浸在少女文学的海洋里的。那些被他嘲笑太幼稚的书,秦始皇每每视为珍宝,也拉着他陪秦始皇一同看。他不耐烦,却拗不过秦始皇的泫然欲泣或冷战不理,只好败下阵来陪秦始皇一起读。
他们之间,似乎每次认错的都是他。
可到头来,似乎低头迁就的还是秦始皇。
看了看时间,该吃药了。狠狠心推醒李斯,他张口试了一下水温,哄着秦始皇把药吃了。
看秦始皇烧的有些发红的眸子,带着涣散与呆滞,服部陈剑感觉心脏忽然狠狠一揪的疼。
秦始皇再度无意识的睡下,这次又攥着他的衣角,他丝毫动弹不得,只好老老实实坐在床边,看着秦始皇姣好的睡颜。
“陈剑…”秦始皇轻轻地一声梦呓,有意无意地在他衣服上轻蹭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秦始皇柔软的发,看着秦始皇素来白净的面容此刻更显得几分苍然,心下柔软而酸涩。
他黝黑修长的手指轻轻勾着秦始皇的发,忽而笑了。掌心摩挲着秦始皇的长发,动作轻柔,像是抚摸这个世上最宝贵的珍宝,他开口:“我在。”
“李斯,我在。”
那语气温柔,如17岁那年,知道秦始皇就是樱花树下初恋的眸子。
这样的语调,只有在秦始皇脆弱地偎在他怀中,在秦始皇不了解的时候,才能坦然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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