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自己也有了点钱,便也买来几个孩子,本想做个娼馆的老鸨,但一来自己本钱不够,买来的孩子都有点毛病;二来那门生意,城里早有人做了,没她的位置。
于是,冯老太太干脆一狠心,或是剁了孩子的手脚,或是烧了孩子的面容,再严厉训练一番,让他们外出乞讨,从而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江小道听到这些孩子中间,也有不少和他一样的孤儿时,心里顿时窜起一阵怒火。
“简直是个畜生!朝廷不管管吗?诱拐可是重罪!”
“朝廷?”老崔冷笑一声,“小道,你觉得冯老太太干这行,官府不知道?没点官面上的默许,她能安然无恙这么多年?”
“什么狗屁朝廷!”
“哎!”老崔连忙捂住江小道的嘴,“小祖宗,你可别乱说话!我看啊,不行你今晚就回家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可我已经看见了!”
“那你又能怎么办?去告官?歇歇吧,来,这家掌柜的看起来面善,我去看看。”
老崔说完,便走进一间饭馆的门口,哀声道:“老掌柜,你行行好,去年打仗,我们爷俩的房子让毛子给烧了,现在要往北走投奔亲戚,盘缠花光了,我儿子又让狗咬了……”
饭馆的老板不耐烦地摆摆手,转头吆喝一声:“虎子,去后院儿拿俩饼,盛一碗菜汤。”
老崔接过施舍,跟江小道两人分着吃了。
两人走了一上午,此刻都有些累,吃完了饭,就靠在墙根底下晒太阳。
举目远眺,天边是一座黑色的白塔。
说它黑,是因为塔身上下被烟熏火燎后的颜色;说它是白塔,是因为它的名字的确就叫白塔。
这座八角实心砖塔,高十三层,建于辽金,下有浮雕佛像,上有宝珠相轮,原本是檐角悬风铃,檐间置铜镜。
白塔旁边,有一大片开阔的空地,即便有白雪覆盖,还是能隐约看见地面上几处焦黑的痕迹。
那里本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寺院,名叫广佑寺。
前年闹拳匪,这里成了“大师兄”们的集会场所,后来毛子攻克此地,大火焚尽,成了一片焦土。
白塔也是那时候被熏黑的,塔檐上的风铃也被高温融化,如今只剩下那几座石佛默不作声地看着西边的毛子叮叮铛铛地修铁路。
“过几天的庙会就在那里开。”老崔遥看,不由得苦笑一声,“庙都他妈烧没了,还叫什么庙会啊!”
说着,老崔转过头,冲江小道问:“小道,前年我不在这,听他们说,广佑寺着火那天,烧了一天一夜,你看见了吗?”
江小道点点头。
那一晚火光冲天,辽阳城亮如白昼。
“烧的好!”江小道又指了指白塔,“可惜它是石头做的,要是木头的,一起烧了才好呢!”
“哎呀我的妈呀!”老崔连忙双手合十,冲天祷告道,“佛祖菩萨,这小子岁数小,不知天高地厚,你可千万别怪罪。”
江小道冷哼一声:“什么佛祖菩萨,他们要是真灵,冯老太太就不该还活着!那些毛子,也不该还在这耀武扬威!”
正说话间,身后的饭馆里突然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只见这人一边迈步,嘴里一边嘟囔着诸如“哈了少”、“古斯纳”之类的话。
他大概是刚吃完了饭,心情大好,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叉着腰,一副顾盼自雄的模样,高声吟诗道:
“大白塔兮白塔大,白塔上面有菩萨!”
“菩萨保我当大官,不灵一炮轰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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