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世代居住在此处,不愿搬家。
而且海龙王也没有杀他们,只是要求每年纳粮。
百姓们觉得,就当是换了个官府,反正都一样。
水匪们抢来的物件,布匹,盐巴,就折价卖给百姓。
百姓家中自酿酒,家禽,也一样卖给水匪。
时间久了,有些匪徒甚至娶了百姓家中的闺女。
岛上的匪民关系,进入了一个高度融洽期。
最为标志的一件事,是一户百姓出湖打渔,被其他势力殴打抢走了渔网。
海龙王甚至出动了3艘船,去讨回了公道。
这种魔幻现实,让人恍惚。
……
2日后。
大军开拔了,太湖协水师兵勇700人,加上官差民壮400人。
浩浩荡荡,乘30多艘大小战船,从胥口镇进入了太湖。
马忠义,施令伦各在一艘500料战船上。
升起了旗帜。
李郁没有参加,他出于安全考虑,把指挥权交给了林淮生。
船是维格堂的,一艘300料平底沙船。
维格堂30余人,换上了官衣,冒充元和县的衙役和民壮。
金鸡汛12人,胡把总压阵,他为副。
在进入太湖后,这艘船就故意落在了后面。
船舱内,小五兴奋的摆弄着火绳枪。
他是自己要求参加的,磨了三天,才被允许了。
虽然左胳膊有伤残,但是却不影响用火绳枪。
火枪能够淘汰冷兵器,就是因为对士兵的要求低。
3个月,就能练出勉强堪用的火枪手。
3年,弓箭手还在描边。
冷兵器搏斗,士兵要身强力壮,才能挥舞的动刀剑。
火枪,一个侏儒也能击发。
“小五,你会使枪吗?”
“怎么不会,这些天我天天在上方山练。手都洗不白了。”
小五的手指,乌漆嘛黑。
这是经常被黑火药熏,有些沁入皮肤了。
……
30多艘战船,在胥口镇誓师的时候,显得规模很大。
一旦进入了太湖,瞬间就变得渺小了。
“烟波浩渺,壮哉壮哉。”马忠义站在船头,腰佩宝剑,满腔豪情。
他没有穿文官袍,而是换上了一身棉甲。
这套棉甲,是他的爷爷传下来的。
真正的传家宝!
昨晚,黄四求见。
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元和县官差乘坐的战船,在中途脱离主力,独立剿杀一处水匪。
这样做的好处有三。
独立剿匪,军功不必分润。
极有可能从俘虏处获得更多情报。
万一主力剿匪不利,还有战绩可供马知府遮掩一二。
马忠义觉得非常好,表扬了黄四,还赏了1两银子。
殊不知,这计划是李郁提出来的。
……
这股水匪居无定处,经常在贡山岛避风。
匪首渔民出身,水性好的出奇,人送绰号水猴子。
水猴子是一种传说中的水中可怕生物,身形类人,用肺呼吸,喜拖游泳者沉底溺死。
在有些地方,又被称作水鬼。
许多人都信誓旦旦的表示,曾经亲眼见过这种生物。
李郁选择这个家伙下手,是有原因的。
人数少,好啃。
属于水匪当中的斯文人,打劫是副业。
以交易信息,做中间保人为主要盈利方式,价值高。
最后一点,就是有些公报私仇了。
江湖传闻,青木堂被围歼后,脱网的三人,投奔了水猴子。
这个消息来源非常模糊,无法查证。
但却成了李郁的一块心病,不除不快。
雷老大的死,青木堂的突袭之狠辣,双方积怨之深,让他心中不安。
血海深仇,还是要尽量斩草除根。
否则,一旦自己落魄了,或者对方攀上了高枝,一定会再次找上自己。
以德报怨,这种令人费解的说辞。
是表面慷慨,内心怯懦之人才会挂在嘴边的。
自从穿清以来,李郁就笃信,对待敌人,当以武德说服为主,物理清除为辅。
所以,这一趟掺和剿匪,是一箭四雕。
“今亮”这个绰号,不能名震天下。
实在是一种遗憾。
李郁算无遗策,林淮生则是坚决执行。
经过长期的观察,李郁发现这家伙和其他人有个不同,行事没有束缚。
凡是自己的要求,他都会立即执行。
哪怕是当街让他砍死官差,他也会立刻照办。
后果,从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怜悯、同情更是不存在,也许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系吧。
李郁甚至觉得,他从不把别人当做同类。
幸好,他是自己的人。
……
一条蜈蚣快船驶了过来。
远远的就开始挥舞号旗,黄四立刻让人打旗语回应。
不一会,信使登船。
对黄四传达了马忠义的口头命令。
全歼水猴子后,就地展开审讯。
之后将口供送到他手里,不得延误。
黄四虽然有些费解,可是心里隐隐猜到知府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他晃了晃头,决定不再思考。
只要认准李大官人这条路子,尽力去做就好了。
心思太杂的人,往往没有好结果。
胡把总在整条船最冷静的人,他站在高处,不时举着千里镜瞭望。
临行前,李郁再三叮嘱。
打谁,林淮生说了算。
怎么打,胡把总说了算。
打起来了,整条船上,胡把总说了算。
打完了,林淮生说了算。
指挥权清晰很重要,否则会坏事。
胡把总再怎么文盲,他也是这条船上最有打仗经验的人。
专业的事,还是要相信专业的人。
眼看着主力船队看不见了,信使快船也看不见了。
老胡嘿嘿一笑:
“把火器全部搬出来,不要藏着掖着了。”
……
足足60支火绳枪,都是崭新的。
人手一支,还有多余的。
胡把总布置了一下。除去舵手,控帆手,瞭望哨之外,其余人全部在两舷坐着待命。
火枪全部装填好,放在手边。
多余的火枪,全部配给他手下的弟兄,轮换着打。
甲板前后,各放置两个火盆,把火点燃。
一旦遇敌,才能最快的引燃火绳。
他这些经验,是在金川前线学的。
那些蛮兵在碉楼中,就是这样做的。
一想到那些可怕的日子,他就浑身不自在。
那才叫战争,不论你站在什么位置,穿什么盔甲,武勇高低,区别都不大。
炮子,枪子,下一秒打中谁都有可能。
能活下来的,都是命硬的。
眼前这种破打仗,简直不值一提,只当是信步游庭了。
一声呐喊打破了他的思绪。
“把总,前面就是贡山岛。”
“有船,有人在活动。”
老胡扔掉靴子,爬上桅杆中段。
一手揽住缆绳,一手从腰间拔出千里镜,拉开观察。
3里外,贡山岛清晰可见。
岛边的木码头边,两艘船停着。
十几个人,扛着箱子来回的奔跑在船和陆地之间。
不知是忙着运货,还是卸货。
船的桅杆上,风帆是降下的。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听我号令。”
“快速,靠上去。火枪手点燃火绳,准备接战。”
……
几乎是在同时,贡山岛上的人也发现了有船。
一人拼命的敲锣示警。
林淮生借过千里镜,看的真真的。
嘴角露出了一丝兴奋的微笑。
这种日子,久违了。
他的手边,是李氏一型步兵火绳枪。
腰侧挂着佩刀,腰带还插着小斧头,还有一柄燧发手铳。
上衣和靴子都没穿,显得很是匪气。
这种帮派气味浓厚的打扮,胡把总有些看不上。
他摇摇头,把官帽带好,靴子穿好。
又拿草绳,在靴底缠绕了几圈,系紧。
检查了一下火绳,腰间火药牛角。
又把护盾放在船舷边,这才安心了。
他的手下,大多和他一样。
所谓平日言传,战时身教,大概就是这样的。
所以说,优秀的基层武官,是一支军队的骨架。
没有骨架,兵勇数量再多也是虚肉。
……
水猴子,在听到官兵来的时候。
恨不得给昨天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其实昨天,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但是他又舍不得岛上的家当,破家值万贯呀。
于是,又抱着侥幸心理,让手下人把一些黄花梨木家具抬走。
这一折腾,就拖到了今天。
舍命不舍财,骨子里还是个穷人。
跑到滩涂上一看,就一艘官船,心里又安定了许多。
他来了主意:
“派个人去谈判,买路。”
“谁去?赏银10两。”
“老大,我去吧。”一个魁梧的汉子,站起身。
他赤着膊,刀疤从肩膀延伸到腰间,触目惊心。
他就是青木堂脱逃的大哥。
带着仅存的两个手下加入了水猴子,得到了欢迎。
因为水猴子这一帮人,武力值偏弱,没几个硬点子。
有了这三人的加入,做中间人的时候就硬气多了。
被人黑吃黑的概率大大降低。
谈判的时候,这几人就赤膊往那一站,手按佩刀。
不需要放狠话,不需要瞪眼睛吹胡子。
一股悍匪气质,从内向外散发出来。
积年老匪都说,这几位一看就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手上功夫硬的很。
……
“兄弟,遇上事还得是你。让官兵开个价,咱们不还价,买条活路。”
水猴子拍拍他肩膀,把他送上了一条小舢板。
水猴子的手下都松了一口气。
很明显,他们不善于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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