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魏延的话语,这些牧马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是啊,如果事后朝廷追查下来,军马场那些守军固然是吃不了兜着走,但他们这些牧马人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如此看来,他们除了和这些楚军一道返回楚国外,别无他法。
看着被魏延三言两语给忽悠上船的牧马人,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成济不知为何,心中没来由的舒坦了不少。
“文长,这么多战马,我们不可能全带上船啊!”
这座军马场里驯养的战马,数量在万匹上下,根本不可能全部运回楚国去。
“我们只带走种马和头马,剩余那些马匹,全部驱赶出去。”魏延显然心里早就打好了草稿,“至于这马场,一把火给它烧了,不给齐人留下来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嘶!
高览看着魏延的眼神都变了。
他只想着把一些优质马种在离开前尽数宰了,却没想到魏延比自己还要狠,要一把火烧掉这军马场。
虽然说战马大部分还在,但没了马场的草料,这些战马也就没了食物来源,时间一长就会掉膘。
马匹如果掉膘严重,就不能当做战马,只能当驽马来用了。
除此之外,齐人想要在短时间内筹集足够这么多马匹食用的草料,也是一件麻烦事。
怪不得这魏文长能被关镇国任命为主将,而自己只能当他的副手。
不久之后,军马场中火光冲天,滚滚浓烟就算是相隔百里,都能看得清清楚。
受到惊吓的马匹开始成群结队的向着四周奔逃。
而魏延等人,也在这时带着这些牧马人和精挑细选出来的近千匹马匹离开军马场,悄悄向着与运输船只约定好的地点赶去。
…………
却说谢文渊一路败逃,终于在中平府和商台府的交界处稳住了脚步,收拢残军败将,稳住阵脚,随即差人打探张兆兴消息。
不久,噩耗传来,说张兆兴兵败身亡,尸首沉入沧龙江中,打捞不得。
谢文渊闻报,心中大恸,哭晕在地,唬得诸将慌忙施救,方才悠悠醒转。
谢文渊想起这几日损兵折将,不由得恨从心头起,咬牙切齿道:
“张帅为救我等,引兵独拒楚军,兵败身亡,此仇此恨,我谢文渊若是不报,当如此案!”
说罢,挣扎起身,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将几案斩下一角。
“愿与将军共报此仇!”
主将见状,齐齐躬身说道。
谢文渊见状,心中好受许多,安抚诸将道:
“此番谋划落空,被楚人将计就计,乃谢某之过,与诸位将军无关。还请诸位将军安心收拢士卒,清点人数,谢某自会向陛下上表请罪。”
见谢文渊主动揽下责任,诸将各自心中松了一口气。
几日后,各军各部清点士卒,报于谢文渊。
谢文渊看罢,心中愈发难受。
原来,这一战下来,齐军可谓遭受重创,近百艘大小战船十不存一,四万水师仅剩一万有余,剩下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收拾心情,谢文渊强打精神,将此战经过与请罪书,连同张兆兴遗书一道,差人星夜送往东都城。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个接一个坏消息被报到谢文渊面前。
先是一支运粮队在宿瀑县周围被疑似楚军劫掠,运粮官岳州失踪,并且,对方在劫掠完粮草后,只留下够用的部分,剩余尽数分给了周遭生活的百姓。
“该死的楚人!”
看着眼前的情报,谢文渊恨声骂道。
这简直是慷他人之慨!
且不说被抢走的粮食,单单留到那些百姓手中的粮食,他们是收还是不收?
收缴上来,士卒固然不用饿肚子,但周围的百姓却会怨声载道;
但如果不收,他麾下的这些士卒就要饿肚子饿上几天,本就因为兵败而低落的士气会遭受到严重打击,甚至会引发兵变,而那些百姓也不会感谢自己。
因为说到底,这粮食是楚人,而不是他们齐人,发到这些百姓手中的。
一想到其中的利弊,谢文渊对于出此毒计的楚将直恨得牙痒痒,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捏着鼻子,派骑将詹信统领五百骑兵,去宿瀑县周边把那些粮食给收缴上来。
因为相比于民怨,兵变无疑更加可怕。
刚把骑兵派出去不久,一封接一封的告急信便来到了谢文渊面前。
信中所言,全都是乡邑被楚军攻破的消息。
在舆图上把这些乡邑标注出来后,谢文渊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因为通过这些乡邑,他明显可以看出来,对方是一路向北的。
他们的目标是哪里?
谢文渊开始在心中思索起来。
“东昌府内最重要的几处地点是哪里?”
谢文渊看向身旁几名谋士。
谋士们盯着舆图看了一阵,方道:“将军,除了东昌府府城外,还有这几处地点,不是军事要地,便是重地。”
说着,在舆图上给谢文渊标了出来。
看着被标出的几处地点,谢文渊蹙眉思忖起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忍不住失声惊叫道:
“不好,军马场!”
几名谋士闻言,也反映了过来,纷纷脸上变色。
因为东昌府内的那座军马场虽然不是大齐境内最大的,却是最优良的,产出马种的品质,相比其他马场都要高出许多来,陛下的御马几乎都是从这座军马场中挑选出来的。
这座军马场若是有失,不说整个大齐骑军的质量会不会下降,单单是陛下的雷霆之怒他们都承受不住。
“快,快,速速派人飞马告知詹将军,让他莫要收粮了,直接渡过峰首河,救军马场要紧!”
想到军马场被攻破的严重后果,谢文渊也有些慌了神。
两日后,当得到军令的詹信好不容易渡过峰首河,来到军马场附近时,看到的一幕让他那颗心都要滴出血来。
哪怕隔着丘陵,依旧能看到远处一道道升上天空的黑烟,而周围的树林里,道路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战马。
“将军,怎么办?”
一旁的亲卫出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詹信一脸无奈的说道,“告诉所有人,统统下马,把这些马匹给收拢到一起,同时让人去告知谢将军,让他多派人手过来,最好有熟悉马性的马夫,否则就算你我累死,也收拢不了多少战马!”
说到这里,詹信忍不住对那些下黑手的楚人痛骂出声。
这群人,实在是太狠了,把这么个大烂摊子留给自己!
就在齐军忙着收拢马匹的同时,魏延带着两千士卒和千余匹战马,也来到了东海之滨,与等候在此的运兵船接上了头。
“将军威武,我等佩服!”
看着一匹匹被运上战船的战马,一名名水军士卒的脸上写满了“佩服”二字。
面对着水军士卒的赞誉之语,魏延一反往日的桀骜,朝神京方向拱了拱手,说道:
“全赖陛下洪福,本将方有今日。”
随后,又向为首的水军将领问道:
“关大帅和杜学士那边战况如何?”
对方闻言,神情愈发振奋,喜不自胜道:
“魏将军,关大帅和杜学士这一战大获全胜,几乎全歼整个齐军水师,就连那齐军统帅张兆兴也命丧沧龙江中!”
不等魏延开口,在魏延身后,听到这个消息的岳州和萧成济齐齐惊呼出声。
“这怎么可能?”
那水军将领知晓两人身份,此时闻言,顿时脸露不悦,冷哼一声道:
“你两人若是不信,等到了江南,见了关大帅和杜学士,就知道今日本将所言非虚!哼,若非那谢文渊跑得快,关大帅连他都一同捉了!”
见对方言之凿凿,不似作伪,岳州和萧成济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似乎还没有从齐军兵败,主帅身亡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高览见状,嘿嘿一笑,在两人心中又添了一剂猛药。
“你们难道以为张兆兴的计策完美无缺不成?实话告诉你们二人,早在你们齐人发兵之前,我大楚君臣已经尔等诡计尽数看穿,这才有了这一出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两人勃然变色,完全没料到计划还未实施,就被对方完全看破,甚至还被对方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两人之中,萧成济心思更重,想的也更多。
回想起魏延这一路的所作所为,萧成济心中在佩服之余,更多了几分恐惧。
连这样智勇双全的大将在楚军之中,也不过是一路用来牵制骚扰的偏师,那么楚军中还有多少英杰?
那楚国天子能被这样的大将所推崇,君臣一心,上下同欲,那假以时日,等到楚国羽翼丰满,我大齐又有何人可与之相抗衡?
谢文渊谢将军吗?
原本他还信心十足,认为对方是张兆兴之后,齐国的擎天一柱,定能助齐国挡住楚国北上之路,但经此一败,他渐渐对对方不看好了起来。
再联想到自己如今在齐国,恐怕是名声臭到烂大街,被刻上“叛徒”之名的自己,如果被齐人看到,恐怕是人人诛之而后快……
他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此处,登上船只的萧成济翘首西望,看着渐行渐远的陆地,只觉得心中愈发迷茫,对于为齐国效死的念头也渐渐变得薄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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