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窗外的乌鸦今日怎么叫的这般频繁,简直和报丧一般,扰人酒兴!
曲利醉眼朦胧,望着窗外的一弯残月,沉沉睡去。
夜色深沉。
因为曲利下令全城宵禁的缘故,整座青源县在入夜之后,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大街小巷上空空荡荡,除了几间客栈匾额旁悬挂的气死风灯摇曳着昏黄的灯光外,再无半点光亮。
街道之上,不时有一队队的兵丁手持火把,来回巡逻。
只不过,这些兵丁由于昨日的惨败,士气低落,沿街巡逻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当一队兵丁转过街角,他们的身后小巷中,闪出一个身背双刀的高大人影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武松。
陀川谷伏击叛军成功后,他便奉赵钰将令,领着百余人乔装打扮,悄然混入溃兵之中,进了青源县城,准备在朝廷大军围城时,伺机打开城门,引大军入城。
由于叛军惨败,整个青源县上下人心惶惶,根本无力辨别溃兵身份,只是大概收拢一下了事。
这就给了武松机会,暗中将一众手下尽可能联络上,准备伺机行动。
武松将两根手指放入嘴中,鼓腮一吹。
顿时,一声低沉的乌鸦叫声在小巷中响起。
片刻之后,小巷附近又响起几声鸦鸣。
看着出现在小巷口的几道人影,武松将手搭在刀柄之上,低声问道:
“天王盖地虎?”
“河妖镇宝塔。”
听到对方的回答,武松松了一口气。
这是自己临行前,陛下给他们定下的联络暗号,以作接头之用。
虽然对于陛下的心思缜密极为佩服,但武松心中却觉得,那“天王盖地虎”对的不应是“河妖镇宝塔”,而是“宝塔镇河妖”才对。
不过如今的情况,不是自己在这细枝末节上计较的时候。
“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联络到的弟兄吗?”
看着来到面前的几位官兵,武松轻声问道。
听出是武松的声音,几人也松了一口气,低声回道:
“武将军,除了我们乙组外,还联系到了甲、丁两组的弟兄,丙组和戊组的兄弟倒是没见着。”
武松闻言,眉头微皱。
陛下的本意,是让他在进城后,将混进城中的甲乙丙丁戊五组官兵全部集结起来,在今夜动手夺取城门。
但如今只有这三组六十人,哪怕能够夺取城门,恐怕也坚持不到援军到来。
必须想办法,让叛军陷入混乱,自顾不暇,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想到这里,武松一咬牙,心中有了决断。
“陛下让今夜就夺下城门,事不宜迟,本将独自去县衙,看能不能找机会杀了那曲利,你们三组则去夺了东城门,引张将军所部飞熊军入城。只要坚持片刻,这些叛军就会不战自溃。本将且问诸位兄弟,以六十人守城门,可有这个胆量?”
武松一双虎目盯着众人,沉声问道。
被武松豪情所激,这几名士卒对视一眼,拱手道:
“武将军孤身就敢去刺杀那贼酋,我等小卒虽不读诗书,不晓礼仪,但也知忠义二字!请将军放心,在张将军到来前,只要我等不死,必保城门不失!”
“好!多谢诸位兄弟仗义,此战过后,武某定在陛下面前为诸位请功!事不宜迟,你我这就分头行动!”
说罢,向着几名士卒抱拳一礼,脚尖一点,朝县衙方向飞掠而去。
这几名士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向着东城门方向快步奔去。
武松将军为了自己,不惜孤身入险境,他们绝不能辜负了将军的这番心血,定要将东城门夺下,守住,守到大军来援!
不多时,武松便来到县衙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借着月色向县衙方向看去,只见县衙大门外两名叛军正持枪守卫,心中轻出一口气。
老天有眼!
在路上,他碰到了被派来巡城的丙组,并从他们口中得知,戊组那二十人被派到了县城南的马场,去照料那几十匹珍贵的战马。
江南缺少培育马匹的马场,马匹的缺口极大,尤其是能够作战的战马。
苗疆地区地处西南,虽然盛产能够驮运货物的滇马,但滇马腿短,跑不快,不能用作战马,因此在苗疆,体型高大的战马尤其珍贵。
这几十匹战马是苗利好不容易通过姜方顺的渠道,花大价钱从齐国购得,偷运到苗疆的,堪称曲利的心肝宝贝。
得知这一消息后,武松当机立断,让丙组派人去通知戊组,等到他这边得手,便让戊组点火烧了马场,把受惊的战马赶出来制造混乱,还让丙组士卒在同时到处传播官军攻进城的消息,加大混乱的程度。
现在一切安排就绪,剩下的就看自己的了!
武松轻轻吐出一口气,从小巷中出来,向着县衙方向走去。
“来人止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吗?”
见有人朝县衙这边走来,两名守卫眼神一厉,将枪尖对准那从黑暗中走出的高大汉子,冷声道。
武松高举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苦笑道:
“自己人,自己人,两位大哥莫怪。小弟是有紧急军情,特来向大帅禀报的。”
“唬谁呢,什么紧急军情。大帅都睡下了!”
一名守卫将眼一瞪,不耐烦道。
“小人怎敢期瞒大帅?”武松压低声音,道,“是军中混进了内奸。”
“你说什么?”两名守卫闻声色变,对视一眼,急声道,“你小子若敢谎报军情,我们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老张,你看着这小子,我进去禀报大帅!”
一人丢下一句后,匆匆进了县衙中。
睡梦之中被人吵醒,曲利的心情可想而知,再加上昨日酒醉,头脑昏沉,此时的脸色几乎能挂上冰了。
“就是你,说城内有内奸?”
看着眼前的大汉,曲利皱眉问道。
说实话,这种身形的汉子,在他军中也是少见。
为了取信曲利,武松特意表现得神色畏缩,活像一名第一次面见主将的士卒,只是低垂的头颅下,眸光冷静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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