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离开京城已经过去快半月了。
此时是腊月十五,距离过年已经越来越近,但有一艘不大不小的客船仍在运河上漂着。
船上的乘客之中,有一队搭配略显古怪的组合,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和两个十多岁的少年。
两个少年的衣着显然比另外两个要好,不少同船乘客都认为,那两个年纪大的是富贵少爷们的随从,但又觉得奇怪,贵公子们出远门,怎么会只带两個随从呢?
尤其,其中一个小少爷的腿还有伤,每天只有清早会去晒晒太阳,几乎不下船。
船舱内。
邬思道、李卫、俞志良和邓青云四人在一起呆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经过十几天的相处,他们几人已经熟悉了许多,毕竟每天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除了聊天扯淡也不能干别的。
望着那扇小窗外的风景,李卫忽然有些好奇地转头问道:
“俞叔,咱们现在到哪里了?”
俞志良正跟邓青云说生意上的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闻言就放下了话头,咧着一口黄牙,嘿嘿笑着回答。
“这儿啊,这应该到济南府了,约莫在德州附近。从京城到杭州得坐俩月船呢,这才刚走四分之一,还早!”
“运河这条路啊,我和你们邓叔常走的,做盐商的走南闯北,多少知道些。”
“怎么啦,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俩别的不知道,这运河沿岸的风土人情倒是看了几十年,问就是了!”
这一路上,俞志良和邓青云表现得让人非常有好感,就连邬思道这个被官府逼迫到告御状的少年也难免对他另眼相看,因为这人很拎的清,虽然油滑,但有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帮着县太爷们做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言语中对告御状的那些可怜人也没有恶意。
因此,李卫倒是放开了许多,听俞志良这么说就大大方方问了。
他指着窗外河岸上的一些百姓们,说:
“你们看,那边敲锣打鼓的,好像还在往河里扔什么东西,似乎是吃食之类,河里的大鱼都被引过去扑腾了,他们在做什么呢?”
邬思道到底还是个少年人,他往京城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报仇告状,哪里注意过其他的。
听到这个,邬思道好奇地挪动着伤腿,小心翼翼扒着窗框看去,果然看见目之所及的运河两岸有好几处都聚集了不少百姓,一伙起码有三五十人,多的甚至上百,在白雪覆盖的岸边敲锣打鼓放鞭炮,不停地往河里扔着东西。
此时是枯水期,河道变窄,但河岸却比夏季宽阔许多,衬得人群更庞大了。
俞志良瞟了一眼,当即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个!”
“他们在祭河伯呢,你们在京城从来没见过吧?”
“不只是运河,江淮、黄河沿岸,每年都会祭拜河神或者河伯,只是时间和习俗不大一样。”
“其他地方都是在六月六祭河神,但有些地方,例如这德州,十年前开始就改成了腊月祭拜,因为他们祭拜的不是大禹治水的那个河神,而是死在腊月的河伯。”
邬思道惊奇道:
“我还从没听说过河伯是腊月死的,那不是神仙吗,怎么会死?”
邓青云摆了摆手,笑着摇头:
“河伯当然不会死,别听老俞瞎说,他唬人的!”
“这里的百姓祭拜的河伯叫做陈潢,陈潢就死在十年前的腊月,那可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人,凡是沿河百姓就没有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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