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罗嘉说。枪声越来越近了。他闻到渐浓的硝烟味,听到杂乱的脚步和追兵的交谈。他们的目标正是自己身边这位午夜游魂。
他们来了。
这个信息没有在游魂心中掀起任何波澜。他已经给诺斯特拉莫制造了一段时间麻烦,足以让午夜游魂这个名字响亮起来。
千万年来,诺斯特拉莫的人民在贵族和帮派的手下承受着饥饿、冷酷的侮辱、残忍和悲痛的慢性屠杀。他们麻木地一代代承受着此般命运,直到游魂用血淋淋的尸首唤醒了恐惧。
游魂认为自己并不残忍。他迄今为止终结的几百条性命,甚至不足填补贵族一日欢愉的消耗。在诺斯特拉莫受污染的大气下,屠杀已经进行了千万年。他的爪牙在罪犯濒死时制造的苦痛,远远比不上一个平民在一生中需要经历的。但这颗永夜之星上的人民只会战战兢兢地提及他的名号,然后漠然忍受第二种。
游魂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想消失在阴影中,却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扯住了手腕。他偏过头,看到了那孩子坚定的眼神。
他散发着珍珠白的光芒,皮肤好似黄金,眼睛名如宝石,和泥泞肮脏的街道格格不入。
类似的幻影驾临过游魂的思想,有一位背生双翼的天使,和一个头戴金桂冠的老人。他们许诺光明和幸福,但每一次,当游魂从剧烈头痛中醒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总是被酸蚀得坑坑洼洼的地面,和他在癫狂中撕碎的肢体。
“滚开。”游魂嘶嘶说,“别干预我。”
他不会再被虚妄的幻影遮蔽眼帘。游魂打定主意,这次一句话也不会再听从对方,他已经被愚弄够多次了。
孩子露出了个嘲弄的笑。“这是我的身体,我的意志,我的灵魂,你可别想丢下我。”
他的手越收越紧,在游魂手腕上钳出深深的淤痕。游魂闻到他身上盘桓的微苦香气,让腐雨后的刺鼻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也许这次自己真该整些药剂了……斯科莱沃克家可能有些不错的选项。午夜幽魂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甩开对方。这次发作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连厌倦瘾君子的他都开始思考一些“医疗措施”的可行性,他可不想让幻觉继续影响自己的工作。
但无论要采取什么后续方案,他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应付这個小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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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疯了。
罗嘉冷静地判断。
唯一的疑点是,自己的神志从何时开始错乱的?是在见证卡萨斯贵族的非人行径时,是在诡异的伯利恒,还是在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
这都不重要。他想。
最重要的是,他在卡萨斯还有事情做。他没有时间去发疯。
他微微抬眼,看向隐没在夜幕深处的塔尖。天空中并无星月的光辉,照亮黑暗的唯有零星窗口透出的灯光。脚步声已经消失了,午夜幽魂带着自己掠过了十三个街区,彻底甩脱了追兵的眼睛。
现在,罗嘉正站在午夜幽魂的巢穴中心——他拒绝称这个垃圾堆角的存在为“房屋”。充当房顶的旧铁皮直接插进巨大的垃圾堆中,尽管被雨水打得砰砰作响,依旧稳定地将两人与酸雨阻隔开来。墙体同样是用金属扎成的围栏,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和腐烂的气息从缝隙中渗进来。
血气的腥甜萦绕在鼻尖,有死者的,也有午夜游魂的。少年的右臂上有一道擦伤,半干的血将皮肤和肮脏的布料粘在一起。
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罗嘉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头脑卓越,在自我欺骗方面如此出色也不奇怪。
现在看来,这个被称为午夜游魂的存在正是幻象的关键。也许自己同维克多一样,把负疚,罪恶与悔恨的情绪,具现成了想象中的朋友。
也许在对方的身上,自己能够找到离开这场幻梦的关键。
罗嘉面无表情地看着游魂坐在角落一堆旧衣服与碎布上,把手伸进铁皮墙上的洞中。吱吱两声惨叫,他缩回来的手上多了两只还在扭动的老鼠。
“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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