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谈室在导演楼的六层,里面的布置跟其他房间差不多,但显得更加私人,四处摆放着生活用品,一些零散的员工服,还有看上去就很廉价的摄影仪器。
绮莉打量了下,恶狠狠的说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审讯,她必须添些东西。
塞利安还在想“审讯”是否有必要的时候,就看到一堆订书机、钢笔、橡皮擦、文件夹之类的东西从她影子里跳了出来——虽然有着文具的轮廓,但又是生物,一个个都有皮肤的纹理,内里隐约露出张脸,说不准是人的还是其他动物的,长着尖牙,怪异得很。
它们发出尖锐的争吵声,围着绮莉转来转去。
奥利维弗在这场景下仍站得住,他面无表情,眼里既没有畏惧,也没有仇恨,只是空白的等待。
他是一种在血腥里诞生,又只能在其中死去的生物,跟任何一个子系统一样,灵魂深处只有空洞和冰冷。
“请吧,尊敬的‘垃圾回收站’载体。”绮莉又拿出很多刑求用的工具,朝奥利维弗微笑着招呼道。
塞利安找了个较远的座位,还很贴心地把门反锁上,觉得如果那孩子不配合的话,绮莉是真的会开始折磨,尽管场面看起来会非常没人性,但他们在一个遍布恐怖电影的世界,暴力与黑暗就是通行货币,想做点什么事简直轻而易举。
奥利维弗走了过去,很自觉地挑了个镣铐给自己戴上,然后坐在地上,一副已经习惯这种对待的惨淡模样。
“我有些搞不懂。”绮莉抚摸过老虎钳、铁钩、火钳之类的东西,都是她在实验区里领教过的,现在想想成为载体也没什么好事,“你在下潜区好好的,没事来这做什么?”
对方一言不发。
“我知道黑暗时代来临前,你对联邦怀恨在心,但事后掌握这种力量的时候,你也完成了复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顿了顿,举起一个针筒,暗红色液体在内里轻微摇晃,“你看到了‘全方位检查’,所以留下了数据烙印,就追了过来,对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奥利维弗终于回答,但也只是这一句。
他盯着绮莉,脸上没什么表情。
“好吧,这是你自找的。”她点了点头,向他走近。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是人类社会习以为常的戏码——折磨,强迫,毫无底线的获取线索方式。
塞利安打量着奥利维弗,对于他而言,哪怕成为了复生者,人生依旧是那副任人摆布,无路可走的被迫状态。
就像现在一样,他被困在一间小小的会谈室,是因为他们不让他离开。但在外界——或者说几百年前联邦还存在的时期,这类人就是能让各个机构赚得盆满体满的摇钱树,阴谋者们就喜欢底下养着的狗被人称呼“黑暗生物”之类的名字,那样才符合形象,结果是符合人心的满意。
塞利安忽然想到一些事——在权限密匙的数据库里,古文明包含了几千个子系统,只有绮莉那个“文件管理”是没有具体资料的——她并不是普通的载体,经过不下万次的调整与试验,新闻社说这生物是他们联合但丁创造的成果,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搞出新的——显然情况没他们说的那么随意,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更大的秘辛,但他查不到。
“我去过下潜区几次。”绮莉将奥利维弗的左手抬起,仔细观察了那么一会,随后将针头对准血管,缓缓推进,“那里有两百多个没被新闻社回收的子系统,都是因为时空裂缝太大,路程很麻烦所以就没管了,像你这样喜欢惹事的……倒也是稀奇。”
那孩子注视着针筒里的液体流进自己体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终于有了些别的情绪。
“这就是你父亲送给你的礼物吗。”他突然开口,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低哑阴沉,“你对我太不了解了,我曾在下潜区碰到过他,领教过这药剂的威力,要不是能把它当作‘垃圾碎片’处理掉,现在也已经成为你那位好父亲的养分了。”
一小会儿的死寂,远处有谁的惨叫响起,估计又是那部恐怖片里的主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这世界黑暗的底色。
“被吓到了?你是当奴隶当习惯了还是怎么,绮莉。”奥利维弗笑了起来,不再是那副平静无神的模样,这笑有些疯癫,完全不是个孩子能露出来的表情,“你那么想知道答案,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活了,一个已经死了几百年的傀儡,就在前段时间被人用契约唤醒了。那混蛋复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下潜区那几百个子系统杀光,我碰到了他——就在‘全方位检查’被激活后的两个礼拜。”
下潜区的时间流速不同,奥利维弗能在这不被发现,显然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找到了隐藏自我权限的程序。
“两百二十一个载体,你知道他们只撑了多久吗?”他抬头盯着绮莉,眼瞳里有血渗出来,是那药剂作用,但当事人并没在意,依旧说道,“二十七秒——甚至连半分钟都没到,这事要是让当初鼓捣古文明的那帮人看到,得多难过啊。”
塞利安完全噤声,但他知道这些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也明白了自己当初做的那些梦并不是空穴来风——他没跟绮莉说过具体内容,可现在意识到那些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作为新闻社的顶级武器,想要得到绮莉的势力数都数不过来,但这一次提到的,原比过往的都要恐怖。
他不清楚下潜区那几百个子系统能否和她一样强大……但可是古文明筛选出来的实验体,绝不是你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奇形怪状生物一样,说杀死就杀死了。光是这里出现的“复制粘贴”都能占据一层地狱那么久,能秒掉那么多同级的玩意儿……他无法想象有多恐怖。
奥利维弗呕出口血,又无所谓地用衣袖擦了擦,针筒内的东西还有一大半,但绮莉已经把它收了回去。
她盯着那人,有什么东西在眼里一闪而过,像铁锈般暗红,宛若一颗待孵化的种子,转瞬消逝。
“然后呢?”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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