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镇卿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一家人在一起过年了。
所以他无法拒绝谢氏的提议。
虽然希望渺茫,但如果真的成真了,他指不定会有多高兴。
自从傅如镝云游后,每年春节中秋都不曾回来,有时候能寄一封家书傅镇卿就千恩万谢了。在傅镇卿心底,能在除夕夜和傅如镝坐着吃团圆饭,精神心理都得到安慰与满足。
他可太喜欢他这个长子了。
偏偏长子被庶女迷了道,如今一颗心全放在傅娇身上。傅镇卿爱屋及乌,如今对傅娇也没有之前那么大厌恶。
“你明日打算怎么去劝?”
傅镇卿皱了皱眉。
他想到傅娇在公堂上,面对广平王都可以对他毫不留情面,越发心里没底。
谢氏干笑道:“不外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四丫头还是不愿意回来,那我就给她道歉、认错。毕竟是在家里长大的孩子,总归不会那么绝情。”
哪有当家主母给一个庶女道歉的?简直倒反天罡。
傅镇卿如此作想,却没有阻拦谢氏。眼下,面对那个倔强牙尖嘴利的四丫头,似乎也只有请她吃敬酒。
他喝完腊八粥,将空碗递给谢氏,“让你委屈了。”
“不委屈。”
谢氏柔柔一笑,“能为老爷排忧解难,妾身做什么都愿意。”
她这说辞,让傅镇卿十分感动,觉得曾经善解人意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夫人又回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
这几天,谢氏也觉得戾气比之前少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计谋得逞,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透过红木轩窗,谢氏望向院子外面。墙外那些碍眼的绿植盆栽,全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此番提议,赢得了傅镇卿的好感。
但傅嫣还是惴惴不安。
回到谢氏自己的院子,傅嫣再也憋不住心里话,询问道:“母亲,你觉得事情当真会按照你的想法走吗?我总怕半途出岔子。”
“闭嘴。”
谢氏严厉打断她,“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些话少说。”
“可是母亲,你让大哥和傅娇回来,他们调查案子不是更容易了吗?”
说来说去,傅嫣其实是害怕被查出绑架案的真凶。
虽然嫁祸给陈姨娘,但始终坏名声是从傅家传出去的。她怕影响太大,自己的亲事也不好说谈。
得知女儿的顾虑,谢氏只从容一笑。
她道:“姨娘算什么,在家里待得再久,也是上不了台面。你觉得你父亲在仕途名誉面前,会保一个姨娘吗?”
“父亲是有分寸的。”
“这就是了。”谢氏让她放下心,“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我主动让他们回来住,即便你大哥知道是家里人想加害四丫头,也不会联想到我。”说完,她想了想,又盯着傅嫣的眼眸牢牢叮嘱:“傅娇那丫头如果回来,你切莫与她起冲突。”
傅嫣想到傅娇如今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气得牙痒痒。从小到大都讨厌的人,现在得处处让着,真是憋屈到极点。
“可是我想给她一点儿教训……”
“蠢笨!”
谢氏厉声呵斥。
她抬手,抚摸着额角刚刚愈合的伤疤,“现在昭福公主要保她,你大哥又站在她那边,你和她争执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万一把她惹生气了,指不定又捅出什么篓子。如今你我母女站在风口浪尖,凡事都忍让些,知道么?”
谢氏很少语重心长说这么些话。
傅嫣也明白当下情况的急迫,她咬咬牙,“好的母亲,傅娇回来,我……我保证不惹她。”
“不仅不能惹她。”
谢氏眯了眯眼,“最好与她握手言和,处处阿谀逢迎,当成亲生姐妹相处。明白么?”
傅嫣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点头:“明白。”
*
自从上次和薛中流关系缓和,薛中流时不时都会来后院找傅娇。
有时候什么话不说,光是看看瓷娃娃一般精致漂亮的少女,薛中流都觉得心情舒畅。
傅娇也没想到,曾经人人嫌恶的倒霉灾星,如今在京城遍地是朋友。世子赵灏是她的铁哥们儿,名捕薛中流喜欢和她在一起,就连恶名远扬的刁蛮公主都是她闺中密友。
这天,冬雪初晴,天光明媚。
如此耀眼微暖的天气,绝对会有人来找她玩。
傅娇无聊找了个蓍草占卜,占了几次都是下下签,这倒是让她大感意外。
“什么呀?难道今天没人找我?”
话音甫落,就听外面一连串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辨别,当即叫出来人名字,“司北,你有什么事找我?”
司北指指外面,手舞足蹈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混乱,“四小姐,你……你娘找你。”
“我娘?不是死了么?”
“哎呀,是傅夫人!”司北怕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的母亲。”
傅娇恍然大悟。
她撇撇嘴,将蓍草一扔,没好气道:“原来是这个衰货,怪不得全是下下签。”
司北也知道他们母女不合,而且傅娇被绑架的主谋和傅家人脱不了干系。司北自然是站在傅娇这边,对她处处维护,“四小姐,大人和薛捕头出去办案了,王爷在宫里,府衙现在没有能为你做得了主的人,你还是别出去见她了。我看傅夫人这样子,也不像安好心的。”
傅娇噗嗤一笑,“好啦,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又不是黄鼠狼。你让她在中堂等一等,我马上过去。”
她都这么说了,司北也不好掺和人家家事。
他叹了口气,道:“那……四小姐你自己注意点,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我就在外间。”
“谢啦。”
被大家宠爱关心着,傅娇很是开心,就连去见谢氏,脸上都洋溢着快乐明艳的微笑。
谢氏在中堂端正坐着。
这次过来,她没有带傅嫣,怕傅嫣太讨厌傅娇,压不住心气儿,坏了她的事。
听到脚步声,谢氏赶紧放下茶杯,起身站起。
回头一看,只见来人言笑晏晏眉若弯月,恰似流落人间的仙女。她身披貉子毛的斗篷,里面一件枚红色夹棉红梅纱裙,双髻簪着镶嵌红宝石的朱钗,身姿曼妙地走了过来。
“见过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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