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好酒,这匈奴血我在长安便买来尝过,当时大受震撼,但与九弟这里的一比,宛如繁星比皓月。”
“哈哈……大哥喜欢,待回去时,我让人给你带十坛,好叫你一路上喝个痛快。”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冯辉在任平帐中豪饮,哪有一点往昔闷油葫芦,瞻前顾后,唯唯诺诺的模样?
“一坛三等匈奴血,在长安已经炒到一百钱了,一等的可值千钱,似你我手中的精品,怕不是真要用黄金来换?
十坛太贵重了,若被他人所知,岂不是要告我收受贿赂?”
冯辉的拒绝之语,让任平感觉眼前人还不算太陌生,得意之时,什么都变了,就是这份谨小慎微的性情没有变。
人家不愿,任平也不勉强,其又给对方斟满,举起酒杯,笑问道。
“大哥,三哥,都有这般好前程,兄弟我是真高兴,但不知其他弟兄,现在如何?”
冯辉闻言,脸色一变,先是一口将杯中酒干了,后叹息回道。
“哪还有什么弟兄?除了老三,你,老五,我之外,尽皆都赶赴幽冥了。”
冯辉言罢,也不等任平斟酒,自己抱着坛子,便是一通豪饮。
任平听到此处,久久无言。
他虽知当初长安局势诡谲,一众结义弟兄,久留京都,恐有不测,但其自身难保,着实顾不上。
再者任平在甘泉宫道别时,只有罗愣娃一人相随。
其他结义弟兄态度依然明了,便是都不愿意,和任平去朔方这等苦寒之地。
也是因此,冯辉如今脸色虽有郁闷之意,但一句责怪任平的话都说不出口。
毕竟个人有個人的命运,任平给他们的路,他们没有走,那自己选得路,自然要生死自负。
不过话虽如此,听到这等噩耗,任平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骊山结义,虽是匆忙无奈之举,但在泾水之畔,二十个弟兄,领军冲杀,生死与共,却是真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弟兄们是如何没的?”
任平憋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
“老六,老四,老二,老七,老十,受了莽何通牵连,全家都被砍了。
你父任安,贬回益州做刺史去了,本来是要带着老十二一起走的。
十二弟好玩斗鸡,街头耍赌输了家当,一时情急,亮了兵刃,被路过的巡防士卒砍了。
小十九,小十八,跟着老三去了宫里,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死了,尸首被丢到乱坟岗,我去找的时候,两人拼不出一副身子。”
许多话,冯辉憋了太久,今天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任平听完,心中百感交集,若不是冯辉今日所言,别说长安中几位结义弟兄的近况,便是他爹,他们任家的境遇,其也是一无所知。
任平不说话,冯辉便一直喝。
匈奴血酒劲大,没多久冯辉便醉倒在了桌案上。
任平见此,撇了一眼帐内的火盆,见其中炭火足够,便起身往帐外走去。
就在他临近出帐之即,背后忽然传来了冯辉的喃喃自语。
“你说,当初咱们若是不出北军大营,弟兄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冯辉的问题,任平没有回答,甚至身子都没有停顿。
冯辉也不用他回答,任平更知道其无需自己作答。
若不出北军大营,他现在已经尸首分离了,冯辉会不会受到牵连都不好说,更别提有今日秩六百石的京官做。
如果他真是不在意这些,哪里还会投靠桑弘羊?
不知道冯辉,晓不晓得,任平明不明白他。
投靠了大汉钱袋子的桑弘羊,便是投靠了汉武帝,其选择之时,任平可还没有供奉御酒呢。
冯辉都抱着和他这个九弟,走到对立面的决心,爬到了农仓丞,今日之言,当真就是一场醉话。
任平对死去的结义弟兄有遗憾,却无愧疚。
泾水之畔的日子,大家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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