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光通道中,没有时间与方位的概念,只有光和无穷量的信息。
陆泽的元神陷入一种玄妙的境界,无思无欲,唯有清净真我的一点纯粹意识,自觉存在,漠然旁观。
那炫光似乎也没有尽头,只是裹住元神不断的奔流,不知道要去向何处。
陆泽偶起一念,想触碰一下那无处不在的光流,元神之中蓦地传来一丝警兆。
他立即明白,乱动,会死!
这不是现在的他可以随意触碰的东西,甚至主动关注过多,都有沉迷在其中,融入、消散的危险。
时光洪流,可以容纳一切,也能消弭一切。
陆泽赶紧收起杂念,保持虚极静笃的自然自在,任由流光飞逝。
一念止止,那通道却像是有所感应,一下走到了尽头。
元神触碰到浩瀚无匹的元界所在,出口就在前方,那一片耀眼的白光的背后。
越过去,便是超凡脱俗,一步登天!
下一瞬间,陆泽元神中又闪过他穿越时的画面。
虚空,大手,剑光,破碎!
不能去!
心中警觉,杂念横生,宙光通道忽然一震,光色变幻之间,显露出密密麻麻、有若根须的无数分支线路。
随着陆泽一念灵感,元神倏地蹿入其中一条细线之中。
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好似大醉之后的眩晕,又如掉进了漩涡泥淖,纵然以元神之强,也无法抗拒那种强大的扭曲力量。
陆泽谨守元神,任凭如何的扭结撕扯,都岿然不动。
又不知过去多久,外部异力陡然消失无踪,元神一松,活力充盈,随即灌入到一具尚未完全凉透的躯体之内。
这一次,陆泽不再是被动无觉的夺舍重生。
他的元神强壮许多,心意澄澈,精微感知控制下,能够捕捉到将死之身传来的细微感受。
神意接管躯体之初,不过百十来斤的人身,却带来如小山一般的沉重压力,挤得他一根汗毛都无法移动,一种窒息般的绝望自然萌生,整个身体的肌肉器官都在哀嚎,骨头似乎也要被自身重量压碎。
随后是敏锐到极点的触觉。
哪怕一股微风吹过,都好似被刀子在皮肤表面切割,更因为没了卫气守护,那风可以直透筋肉骨髓,便似有千万把细小的刀子在体内乱刺乱划,痛苦的如坠地狱,无法形容。
而后是内观世界的诡异景象。
他的体内各个器官中,细胞和杂质都被放大千万倍,哪怕是肠壁的绒毛,看上去也如诡异的参天大树。
那些数以亿万计的微生物、细菌附着在上面,挥舞着绒毛和吸盘触手,外表狰狞怪诞,难以形容。
似乎知道宿主将死,躯体内环境已经剧变,它们疯狂的变异、进化,试图快速适应,对抗死亡朽坏导致的毒素冲击,同时也分泌制造新的毒素。
有些微小的虫子想要逃离出去,拼命朝着任何孔窍通道乱钻。
而这所有的异动,都因神经感知千百倍的增强,带来潮水一般汹涌的知觉冲击。
酸胀,麻痒,刺痛,无处不在,无穷无尽。
抓挠不着,穷索不到,隔绝不开,摧毁不能。
陆泽的神识强大,更多体会到一重来自无数细胞与微生物的恐惧,面对死亡,一切生命都会感到恐惧,哪怕被认为无意识的草木虫豸。
还有细胞意识,因数量太过庞大,汇聚起来,便是一股无法对抗的海啸。
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人的濒死感受,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恐怖和煎熬。
所以,人们常常诅咒别人“不得好死”,便是由此而来。
能得善终的人,会因提前多日的准备,体内干净通透,杂物生灵稀少,药物的隔断与缓冲,所受刺激痛苦轻了无数倍。
陆泽有更好的条件,他仅仅体验了一小会儿这令人绝望的痛楚,赶紧以元神打开玄窍,沟通天地元海,一股先天之气灌注进来,跟着强行引动“一阳来复”。
体内精气萌发,生物电涌动,一霎间炼化的先天真气冲出丹田,摧枯拉朽一般贯通全部经络,扩展向四肢百骸、筋肉皮毛。
内环境的向好剧变,令造反的细胞、细菌和微生物群立即消停,转而吸收真气为用,争分夺秒的开始修复损伤。
痛苦感受消失了,陆泽以一道真气包裹住心脏,阴阳化生,电光滋生,猛烈刺激下,刚刚停跳没多久的心脏嘭的一鼓,恢复工作。
真气行于血管,令即将停滞的血液恢复流动,庞大而复杂的体液循环节节运转,带动所有生物机能修复一新。
随着一道真气重塑丹元道基,金钟罩凝聚,隔绝周边浊气干扰,元神归位,神识统摄一切,意识泛起,五感正常工作。
陆泽长吸一口气,活了过来。
眼睛睁开一条缝,稍微适应下光线暗淡的环境,继而完全睁开。
打量周围,发现是一间逼仄的破房子。
土坯墙体,草把子扎的顶棚,横梁木料扭曲,且粗细不均,上面贴着的黄符早已残破不堪。
角落里堆着些柴草,粗糙的木头房门紧锁,只有一扇一尺见方的窗户,以鸡蛋粗的硬木格栅封住,除了猫鼠鸟禽,婴儿也爬不出去。
“这就是关押肉票的小黑屋的,条件还不错。”
陆泽弹指打死一只刚刚要啃他手指的老鼠,活动几下手脚,缓缓坐直了,让身体稍作适应。
通过肉身残存的记忆,他知道了此人的大概身份和所处环境。
正是大宋元祐五年,洛阳商人陆某唯一的嫡子外出游玩,被强人所掳,带到这山中小屋关押,又逼迫他写下文书,向家中索要赎金。
只是这陆少爷性情文弱,惊惧之下魂魄不守,又因受不得饮食苛待,连续数日水米不进,竟活活把自己折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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