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完毕。
刘权坐在那里,眯着眼睛听两个小太监跟他报账。
“小三子,你的账我听明白了,你先下去吧。”刘权向其中一个小太监说。
那小太监连忙道了声谢,拿着账本出去了。
刘权看着剩下的那个,许久不说话。
那个小太监先还嘻嘻陪笑,随后便觉得尴尬局促,控制不住地咽了口吐沫,那笑也干在了脸上,像冬天枝头冻缩的枣子。
刘权慢悠悠喝完一盏茶,方才叫着那小太监的外号儿说:“玻璃猴儿,你这本账不对啊!”
玻璃猴儿连忙说:“想来是小的记账的时候匆忙了些,这就拿回去从头再捋一遍。”
说着拿了账册子就要走。
“站住,”刘权声音压低了,带出了几分怒气,“我说让你走了吗?”
玻璃猴儿连忙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说:“是小的没规矩了!该打!”
“你玻璃猴儿是个什么样心性做派,我能不知道吗?”刘权的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是他最喜欢的《八声甘州》的拍子,“说你算错账,那堪比我师父发怒一样,会有人信么?”
“刘管事,”玻璃猴儿扑通一声跪下了,“是小的猪油蒙心了!以后再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回吧!”
刘权半闭着眼睛,只顾用手指打着拍子。
玻璃猴儿跪在那儿苦苦哀求,他却不为所动。
把一支曲子敲完了,方才开口:“依着宫规,你该被拉出去杖责五十。啧啧,就你这小身板,能扛过去吗?”
“小的不能,小的是纸糊的身板,当中一捏两头出屎。求您发发慈悲吧!今后小的就是您的狗!”玻璃猴儿生得瘦小,全仗着心眼活泛,哪里扛得住杖责?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难为人,何况你在我手底下也有几年了。”刘权的面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玻璃猴儿一听有戏,赶紧在地上磕头,嘴里说着:“好哥哥,您就是活菩萨!算是救了我的狗命了。”
“你方才说愿意忠心为我的话,是真话还是一时情急说出来的?”刘权笑着问。
“是真的!”玻璃猴儿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小的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罢了!犯不上赌誓发咒的。”刘权把头一摇,“我看中了你的机灵,有心要提拔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是个什么阿物儿敢不识抬举。”玻璃猴儿干巴巴的脸上笑的全是褶子,“只要您一句话,小的火里来火里去,水里来水里去!”
“眼下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针工局的薛姮照病了有些时候了,你把这碗药给她送去,看着她吃下就行了。”刘权旁边的桌子上一直放着个盖碗,此时他将那盖碗轻轻揭开,里头的确放着七分满黑色的药汤。
玻璃猴儿之所以带了个猴字,不光是他长得像,同时也很机灵。
刘权让他把这药拿去给薛姮照喝了,还要看着她喝下。
这事儿本就透着不寻常。
刘权身边不缺使唤的人,随便叫谁过来把药送去都使得。
为什么还要先捏住自己的把柄,然后再要自己去做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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